陈思儿气愤的眼泪猛然涌出,她抓住姐姐的手臂:“姐姐你快跑!别让他们抓住你!”
陈盼儿没有哭,她咬牙切齿地继续割渔网:“大不了一起死!”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陈思儿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她栽倒在粗糙的礁石上,浑身都是火辣辣的痛。
数个身影向姐姐和小芝扑了过去。
有人把鲛人从渔网里拖出来,在礁石上拖行。
“臭婊.子,还想割破我的网!”
“妈.的,这个还想杀人!”
“这不是去年那个新娘吗?早就该死了,给她一刀就老实了!”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她只能看见不祥的火光熊熊燃烧,耳边充斥着人们的尖叫、大笑、怒骂和浪涛拍碎在礁石上的声音。
陈思儿一摸额头,摸到一手黏腻液体。
她艰难地爬起来,掏出匕首就刺进了旁边人的小腿。
“啊!”那人一声惨叫,随即抓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砸向旁边的礁石。
陈思儿的头重重撞上礁石,眼前一黑。
她好像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她半边身子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浑身痛到几乎麻木。
远处是一片眩晕的火光,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小芝的尸体就躺在她旁边的石滩上,她空洞而茫然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幕,脖子上是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被水冲得泛白。
火光照亮了她身下的岩石,凹陷的石缝里满是鲜血。
他们好像以为她死了,把她扔在了这里。
陈思儿费力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河岸上,姐姐陈盼儿被装在一只竹笼里扔在河滩上。
她一口一口地呛咳着吐出水来,一边咳一边抬起头怒目而视:“等你们淹死我,我会化成厉鬼,永远纠缠你们,让你们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她的眼神太过恐怖,被她盯着的那个拽着竹笼的年轻男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对不远处的村长道:“村长,咱们……是不是差不多了?别真闹出了人命……”
“你怕什么,孬种!等这次的珍珠都采完,够你一辈子躺在金山银山上,享尽荣华富贵!”
陈庆有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两眼放光地看着手心的珍珠——那么大,那么晶莹透亮,万千光华流转其中,他仿佛能从中看到一切金银珠宝的光芒。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颗绝世罕见的美丽珍珠,就像是被这种不容于世间的绝美所蛊惑了一样,别的什么都没有。
“继续淹!再让他哭!”
“村长,够了吧!”
阿桃的哭声传来,“刚刚你明明说他哭出一袋珍珠就放过她们的……”
陈思儿艰难地抬头看过去,看到鲛人被铁链捆着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头上,双眼紧闭,面容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从他眼角滑落的已经不再是透明的眼泪,而是鲜红的血泪。
不断有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和血泪混在一起从下颌滚落。
每一滴鲜红的液体在坠落时都隐隐带着火光,在水里凝成的珍珠散发出火焰一般美轮美奂的光芒,映在每一个人惊艳的眼底。
陈思儿从未见过那样美得惊心动魄的珍珠。
可那种美像烈火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睛,又顺着血脉一路燃烧到心口,让她的心一阵剧痛。
“村长!村长你放了盼儿吧,她快淹死了……”
阿桃跪在村长面前大哭着求他,可不仅是村长,所有围在鲛人身边的村民都仿佛鬼迷心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珍珠。他们的眼睛被珍珠火焰般的光泽充斥着,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
“滚开!”有人扇了阿桃一巴掌,又一口啐在她头上,“没娘养的小杂种,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在乱哄哄的叫好声中,装着陈盼儿的笼子又被扔进了水里。
不要!
陈思儿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腿断了,站不起来,就忍着眩晕和全身的剧痛,一寸寸往姐姐的方向爬去。
不要……不要把姐姐扔在水下……她很害怕!她很难受!!
小时候爹逼着姐姐下水捡珍珠,因为触犯了村里的规矩,所以都是在冬天的晚上去。他逼着她一次一次潜到冰冷刺骨的水底去,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紫也得捡够珍珠才能上岸,后来姐姐身体第一次流血的时候,嘴唇一片灰白,痛得在床上翻滚……
竹笼沉下去的地方,墨黑的水面映着缭乱的火光。
一开始还有扑腾的水花,慢慢地变成了上涌破碎的气泡,然后气泡也开始越来越少。
陈思儿拼命地蠕动着向姐姐的方向爬过去,手臂在粗糙的礁石上重重擦过,身后拖出一条血迹,也浑然不觉。
她只恨自己断了的腿和用不上力的胳膊,痛恨从她身体里汩汩流出的血液带走了她的力气。
她为什么爬不动,她爬不动啊……
短短十几步的路程,就像是永无尽头一样漫长。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曾经淡忘的记忆在脑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