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已经想象到鱼富贵看到这玩意的吐槽了。
带他来的人留下了一个苹果、半条咸鱼,锁上门走了。
外面空洞回响的脚步声在断断续续的水滴声中越来越远,渐渐微弱不可闻。
舟向月拿起苹果和咸鱼就开始啃,头一次感觉这些东西这么好吃。
他找了片牡蛎把苹果切成了一大一小两半,自己吃了大的那一半。
又留了咸鱼的尾巴。
他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
这个舱室比四号船那些几乎埋进淤泥里、又湿又暗的舱室好了许多,墙上甚至有一扇舷窗,外面幽蓝色的波动光芒落在室内,将室内也映出了粼粼水光。
从舷窗往外望去,能见度不是很好,能看见水中漂浮着细细密密的淤泥尘埃,时不时有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向上涌去。
远处的水域融化进了一片蓝绿色雾气之中,隐约能看见漂浮的水草。
或许因为是白天,舟向月从窗户往外瞅了半天,没看到之前在水中遇到的那些头发。
外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舟向月坐下来,目光仔细地搜寻过这间房间,总算是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枚长出来的牡蛎。
他挑了一枚看起来最结实的揪了下来,在另外一枚牡蛎上磨。
磨得锋利一点,可以当防身武器。
外面时不时会传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还有仿佛疯了一样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的声音,笑得像哭一样的诡异笑声,以及隐隐的哭声。
舟向月在这个伴奏中愉快地磨好了牡蛎壳,然后又沿着舱房四周走了一圈,观察四面墙壁。
走到一个墙角时,他站住了脚步——
墙角好像有人刻了字。
还不仅一处,是很多处。
他凑上前去,借着舷窗透进来的光去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字迹。
“娘不要我了,她抛下我跑掉了。”
“我的阿轩晚上跑出去玩,在河里淹死了。”
“爹打我,让我哭珍珠给他们。”
“我永远都见不到我的孩子了。不要让他来,他们会打他。”
一句句话的字迹各不相同,一看就是不同的人写的。
这是……?
舟向月想了想,好像猜到了。
按照鱼富贵之前说的,珠奴似乎在因为一件痛苦的事哭出珍珠后,就会遗忘那件事。
这样一来,痛苦的记忆没有了,他们就无法再哭出那么好的珍珠。
为了让自己始终能哭出一定品质的珍珠,曾经住在这间舱房里的人,可能像他一样拔了牡蛎壳,然后用牡蛎壳在木头上刻下了自己最刻骨铭心的痛苦。
哪怕每一个白天他们去哭珍珠后忘记了这件事,晚上回来之后,只要看到自己写下的文字,就会再次得知那件事。
那些丢失的记忆应该并不会因为看到这几句话,就重新完整地想起来。
不过,就算具体的记忆消散后再也不会回来,但仅仅只看这寥寥几个字,就能让人重新体会到痛苦。
舟向月把整个舱房都看了一遍,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个不同的字迹。
大概并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在墙上刻字的人不算很多。
那些人以前都在这间舱房里住过,但现在这里却是空的。
他们后来去哪里了呢?
舟向月就在舱房里无所事事地一直待到了入夜,阿豆终于眼睛红红的回来了。
只是阿豆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一回来就自动缩到了墙角,就像之前舟向月第一次见他时那样自闭面壁。
外面的人把门锁好后就走了,似乎是看这个房间就是两个孩子,觉得不怎么需要警惕。
舟向月坐在原地,看着阿豆在阴暗的角落里自闭了一会儿,然后拿着自己剩下的小半个苹果和咸鱼蹑手蹑脚凑到阿豆身后。
刚凑到近前,他就发现阿豆其实并不是对着墙发呆,而是拿着一片很小的贝壳,在木头墙上刻字。
不是刻新的字,而是在几个本来就有的字迹上一遍遍地描摹加深。
他刻的是……
“姐姐死了。”
只要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一直痛苦了。
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的小孩忽然回过头来:“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