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然这人一忙碌起来废寝忘食的,肯定会顾不上用午膳。
果不其然,当靳布到达御书房的时候,楚修然整个人完全淹没在奏折里,手边的茶盏早已空了许久,连她走到近身都未觉察。
她将茶盏注满温水递到埋头批注的楚修然面前。
对方头也没抬:“放着罢。”
“不要。”
“你怎么过来了?”楚修然抬起头很是欣喜的模样。
靳布将茶盏放进他的手里,又转身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饭菜摆放整齐:“我来监督你吃饭。”
楚修然侧过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手上的笔一直未停:“遵命,皇后娘娘。”
“快些,都要凉了。”靳布走上前将他手中的笔夺下,低头扫了一眼案前写满字的奏折,“你应该让百官写奏折时精简些,捡着重点写,这么臭长臭长的一大片,单是看完都要费好些时辰。”
楚修然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大夏自开朝以来向来重文轻武,文人们嘛别的不会,就只有一根笔杆子,通常一个小事情也会力求妙笔生花,生怕这一方小小的奏折反应不出他超卓斐然的文采。”
靳布想起前些天她读的那本晦涩难懂的奏折,不住点头:“深有体会,这得亏是你,若要我看的话,一整天下来能通读三本就不错了。”
“这提议甚好,我来用膳,你把最上面一本奏折抽出来念给我听,节省时间。”楚修然指着最上面的奏折,“顺便看看你最近习文断字精进了没。”
靳布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我什么时候提议了?!”
楚修然冲她笑笑,又撒起娇来:“快念,忙完了还想同你去御花园走走呢。”
靳布伸手拿过奏折,里面长篇累牍,工整小楷密密麻麻像蚂蚁般趴在白宣上,让人一看头都大了。
呃……
靳布瞪着眼睛瞅了半天,弱弱出声:“不然我先将这奏折看完,然后再提炼出要点讲给你听如何?”
楚修然顿了一下,笑道:“也行,反正你那些半边字读出来我还得推敲半天才知其意。”
待楚修然用完膳,饮茶稍作歇息时靳布才将手里的奏折琢磨明白:“这个我觉得你不用看,通篇用高大上的辞藻将你骂了一遍,说你倚靠外戚,好大喜功。”
“不过这外戚是不是指皇后的母族?可我爹已经被流放了呀。”
楚修然面上闪过一丝愧意,抬眼看着靳布神色自然,清了清嗓子:“这个上奏人是不是齐成王楚成济。”
“没错。”靳布将那个弯弯绕绕的印章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名字,“这人是不是老骂你,所以一提你就知道是他。”
看到这奏折靳布着实佩服中文的博大精深,通篇没有一个脏话,写得还特别有文采,但却引经据典的将楚修然抨击了一遍。
“论起来,齐成王是我的皇叔,先皇在位时将他下放康州为王,你知道的,年关前后的战乱就发生在康州阳内附近,那边刚经历战乱,百姓损失惨重,需要休养生息。”
“右相程根在朕的授意下提出了在当地推行新税法,主要是化繁为简,将当地冗杂的赋役合并,此举将康州当地的课税削减了一半,百姓身上负担轻了,但当地地主和乡绅的利益便受到了影响。”
话已至此,靳布明白了大半,一般亲王在各自封地中享受部分赋税所得,若百姓课税减半,亲王获利的也少了许多。
只是这齐成王脾气挺大,仰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竟将这事写在了奏折中,这算是当着楚修然的面指着鼻子骂他了。
楚修然长长叹气:“因为现在程根的女儿程墨竹入宫为妃,齐成王便将程右相划为外戚之列,说我重用外戚,国不将国。他们这些亲王虽手中无实权,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罢免他的亲王权力,便让他骂一骂罢。”
靳布闻言不住摇头,甚是心痛:“诶,想当初,我在东宫里犯一丁点儿错都会被你追着克扣俸禄,这位齐成王指着鼻子骂你倒被你大度原谅。”
“想来还是屁股决定待遇,若当初我也是位王爷之类的,怕太子殿下您也会放过我罢。”
见靳布这番装腔作势,摇头晃脑的模样,楚修然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边,咬了咬她的耳垂:“为了弥补当时的过错,我都已经将自己全部赔给了你,还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