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是个语言组织能力很强的人,看他在短时间内迅速冷静下来便知道,她不可能留在熹微宫,等待他的反击和辩白。
因为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的话,看似是双方对话,实际都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帝在内殿,是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是,路公公把殿中方才所有的话都禀报了回去。
皇帝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王妃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字字声讨,是声讨老八吗?不,她是在声讨朕,她对朕是有诸多的不满。”
路公公担忧地道:“但是,皇上如今万不能降罪下去,她明日可就得去北漠了,虽不知道可不可成,但是,至少能换了北漠太子来京中做质子,且又能分开身去对付鲜卑,这机会,难得啊。”
皇帝摇头,“朕不会怪罪她,更不会处置她的,她说的话无道理,大概也是趁着临去北漠,故意发一场难,发泄心底的不满,小路子,她这般反而叫朕放心,至少,若真有居心,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她发难,恰恰证明她坦荡,朕最近,确实有些……。”
他说着,便停了下来,侧着头想了一下,忽然冷笑了起来,“只是,她却不明白,皇权是必须要集中的,容不得任何人觊觎,且任何事情都要取得一个平衡,若失去平衡,局面便不受控制,南怀王有野心,但是无实权,老七无野心,可大权在握,不是朕不信任老七,是朕必须要小心防备任何人扰乱我大周江山。”
“皇上此言有理。”路公公想了一下,犹豫地道:“只是,正如皇上所言,任何的事情都要取得平衡,若一味地打压摄政王,不是失去平衡了吗?他如今可还在战场上,这场仗未必就能止息的,安然老王爷不愿意出面,祁王爷上书请摄政王妃去,王妃治愈过僵尸病,可到底缺乏医理经验,能否治愈北漠的瘟疫尚未确定。”
皇帝笑了笑,“你真认为老七如今还在军中?”
路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说,南怀王所言是真的?”
“他说的未必是真的,但是老七就一定不在战场上,其实老七心里也明白,朕虽不知道他的行踪却知道他想做什么,朕没有去追查,其实也是信任的一种,信任,基于老七是真心为了大周,真心为了朕。”
路公公吃惊地看着皇帝,“这……若是真的,那今晚这个挟持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查,南怀王是真有野心的,且也一直都没打算放弃过要购买兵器和招兵买马,先不管他挟持鑫儿是真还是老七的阴谋,但是,孙芳儿今晚出去和谁见面了?孙芳儿如今可是留在朕身边的人啊,接触到她,便是等同探听到朕的事情,朕实在是太大意了,总认为孙芳儿这个人见风使舵,却没想过她到底跟了老八这么些年,他们之间,不是如她所言那么简单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打了个小胜仗
路公公想了一下,“那皇上让张将军去调查,调查出来之后。如何处置?听皇上的分析,似乎。南怀王也是被人摆了一道。”
“不打紧,总是要调查的,那批弓弩。落在朕的手中不好么?不花费一文钱。”皇帝缓缓地笑了。
“那皇上原先有心把南怀王提为太尉……”路公公迟疑地问。
皇帝摆摆手,“不,今晚的事情。提醒了朕,朕最近确实有失偏颇。若不制止,便会失去平衡,朕看。太尉一职,老九便干得挺好的,让他继续干。”
路公公笑了,“可不是吗?夜王如今可不胡闹了。这太尉一职。胜任有余!”
皇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看路公公,“你说。朕最近是不是太过偏激了?”
路公公笑着道:“皇上所思所虑。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怎么就称得上偏激了?”
“江山社稷,朕很在乎,兄弟情,朕以前也在乎,现在……”他没说下去,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心里总觉得,似乎,他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以前,他觉得任何一个人,掌管朝政,都不会有他这样的魄力和英明,但是,显然老七可以做到,且没有比他做得差,昔日他登基,还要靠着老祖宗帮衬着才可以稳固大臣们的心,如今,老七在多方危难之下,还能屹立不倒,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不安全。
路公公见他神色深思,也不敢做声,低头站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老八那边,给点警示吧,这一次他挟持梁王,有人看见,若不做点什么,朕便失去了公允。”
“那,也得等张将军把弓弩搜回来再行处置吧?”路公公道。
“嗯!”皇帝半躺在贵妃榻上,心里头思绪万千。
左思右想,又说:“你下个旨意,让摄政王若伤愈,一同去北漠,北漠皇帝若不同意,便着人把王妃送回来。”
“皇上,这是为何啊?”路公公一怔。
皇帝抬头看着他,“老七怕是早跟秦舟和祁王爷通过气了,他离开军营,应该也是为了此事,他怎么会放心夏子安一个人去北漠?朕若不下这道旨意,他必定还得折腾点事儿出来,朕累了,不想和他斗智斗勇,他是朕的亲弟弟,且又是一心为了大周,朕或许该成全他这点心思,而且……,而且,他此去北漠,或许,还能联系一下北漠的主和派,这场战事,能不打,最好是不打。”
路公公有些错愕,“皇上,您还要委派任务给摄政王?”这,这不是意味着皇上还相信摄政王吗?
“是的,他始终是朕的亲弟弟,若他没有异心,也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且夏霖和丹青县主在宫中,他该知道轻重,再说,不还有老八在京中牵制着他吗?他此去北漠,若不成事,老八那边不会坐视不管,势必得生出点风波来,这便挫了他的威望。若成事,便追究他之前私自离军的罪行,功过相抵,也同样建立不了威望。“
路公公笑了,“还是皇上有远见啊。”
路公公是笑不出来的,亲兄弟之前这样算计着,对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一种折腾啊。
摄政王的才干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且忠心耿耿,大周有他在,生不了什么事,可若皇上一味猜忌制压,反而不妙。
虽说这一次,看似是顺了摄政王的心意,只是,这背后的算计他未必就看不出来,看出来之后,只怕也会心寒的。
张将军在南怀王的后院里,起出了一批弓弩。
南怀王辩解无力,只能等待他的宿命,看来,卦象没有错,真的是飞鸟失机落笼中了,皇上这一次,可以以谋反之罪,把他打得死无葬身之地。
商丘却十分笃定,因为这个卦象,是有变卦的,所谓变卦,就有绝地逢生的机会,这一线生机,就是皇上的对亲兄弟的算计。
果然,皇上只是下旨,让他回南怀王府反省,且不得过问朝中之事,至于弓弩之事,皇上在旨意里只字不提,既然不提这茬,便没有谋反的事情,一切以他欺负侄儿的罪名来论。
皇帝甚至连当面斥责南怀王都没有,直接让人捆了他回府,撤换他府中的人,全部用禁军看守。
皇帝此举,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慕容桀和子安立功回来,南怀王到时候罪孽赎完了,也可以为他兴风作浪了。
消息传到了摄政王府。
萧拓跺脚生气地道:“咱做了这么多功夫,就只是禁足?”
苏青展开羽扇,“禁足就很好了,你以为咱做得很周密吗?皇上指定是看出来了,否则,怎么会下旨让王爷陪同去北漠?皇上可不傻啊,他精着呢。”
慕容桀神态淡定,“苏青说得对,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要即刻办了他,这样挺好的,对谁都好。”
“只是,”壮壮蹙眉,“你们说,皇上会相信孙芳儿真的背叛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