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丞相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温度,眼神依旧吓人,“你先滚出去,好生安抚婉儿,别吓着了她。”
陈玲珑怕极了这样的他,连爬带滚地出去,一颗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上,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方才让她安抚婉儿,可见他还是看重婉儿的。
夏丞相让蓝玉姑姑也出去,门一关,便剩下他们母子在这里了。
他捡起烟袋,重新装了烟丝递给老夫人,且亲自点火,“母亲,再抽两口。”
老夫人看着他,长长地叹气,吧嗒吧嗒地抽着,那烟丝燃烧着冒出红点,正如她眼底腾起的火焰。
她缓缓地吐出烟,沉声道:“你做得对,如今我们没有什么可指望的,外人如何猜测也好,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夏婉儿就是你的女儿,不仅如此,还要让夏婉儿也不能怀疑自己的身份。”
夏丞相拖着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木门的门闩,那道长长的门闩仿佛就堵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气都觉得费劲。
他开始笑了,笑声伴随着胸腔的喘鸣声呜呜地响着,“合着这相府中,只有夏子安是我的亲生女儿,而我一直想杀了她。”
老夫人依旧抽着烟袋,闷头不做声,只是面容也是十分的沉郁。
夏丞相笑毕,悲哀地看着老夫人,“母亲,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该对夏子安……”
他说不下去,这个可能性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若半年前,一切都还有可能,但是,如今的夏子安对你心存怨恨,她是否会与你一心?不会,她只会报复你,她恨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恨娘亲
夏丞相抬起头,像是咽下一口空气,脖子伸得很长。青肿难分的脸有说不出的悲凉与愤怒,“但是。我始终是她的父亲,不是吗?这点她不能否认。”
老夫人怒气冲天,“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天真?你真以为,经过逼婚,毒杀。设计陷害之后,她还会认你这个父亲吗?她还会顾念相府吗?如果她会。今天她就不会让你颜面丢尽。”
夏丞相双手搓脸,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她是我唯一的孩子。”
老夫人霍然站起来。疾步过去便打了他一个耳光,“不是,你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她也不是你的女儿了。从你逼婚开始。她就是你的仇人,她每日所想所虑,都是要把你置之死地。”
夏丞相脸颊生痛。这一阵痛刺激了他。让他想起她那冰冷的眸光,里面是有恨意的。
“你以前被陈玲珑所迷惑,这些年只有她一个妾侍,自然子息稀薄,你还年轻,可以再娶几房,为你开枝散叶。”老夫人缓缓地坐下来,眼底有森冷的寒意,“所以,不管夏婉儿是谁的种,都只能是你的女儿,皇后娘娘已经下旨赐婚,你是未来的国丈,也是当朝的丞相,前途无可限量,日后你的儿子们,会继承你的荣耀,继续光大我们夏家的门楣,知道吗?”
夏丞相死灰一样的心,开始生出一丝绿芽。
“母亲以前便跟你说过,霖儿资质不行,让你再娶一房,可你顾念陈玲珑,怕她难受,白白便浪费了这么些年,瞧你,这些年你宠着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说起夏霖,夏丞相才记起来他还在宫中,他冷笑一声,“梅妃挟持着夏霖,便让他一直在宫中吧,死了也好,疯了也好,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让我见到他。”
老夫人对夏霖本还有一分怜惜之情,但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孙子,这份情自然就没了,也回以冷冷地声音,“梅妃会把他送回来的,到时候,想个法子送他到乡下去,也省得烦心,杀他是不可以的,如今你还不能叫婉儿起疑心,否则她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女儿,日后就算做了太子妃,也不会为你所用。”
“儿子知道,”他扬起阴鸷的眸子,“至于找妾侍一事,便劳烦母亲费心了。”
“若想你日后家宅平安,夏子安不能留,至于袁氏,你看着办吧,休出去是不行的,七出之条无一条可用,若是你和离,旁人也会指指点点,如今我们相府的是非已经够多了。”
夏丞相点头,“母亲说得对,夏子安如今恨我入骨,断是不能留的,她若是带着这个恨意嫁给摄政王,我的仕途也会受阻碍,还是得想个法子把她除掉。”
“想点其他的法子吧,在这个府中,是办不到她的。”老夫人精明的脸上也有些疲惫了,她一向好强,本以为除掉夏子安只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陈玲珑去做,是她高估了陈玲珑,也低估了夏子安。
等她如今想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却发现夏子安已经很强大了,连自己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夏至苑。
子安诊断袁氏是因为脑伤有血块压住了眼部的神经,针灸治疗对于散瘀还是很有作用的。
袁氏躺在床上,子安为她施针。
杨嬷嬷在一旁看着,见母女两人似乎都没有就今日的事情讨论过,便问道:“夫人,您以为夏槐钧会把夏婉儿与陈玲珑赶出去吗?”
袁氏淡淡地道:“不会!”
杨嬷嬷有些吃惊,“不会?这奇耻大辱,夏槐钧如何能忍?”
“这奇耻大辱不忍也忍了这么多年,他不会白白吃亏,白白受罪,如今夏婉儿已经婚配太子,除非皇后下旨,取消婚事,否则,夏婉儿还会是她夏槐钧的女儿。”袁氏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蝇营狗苟,必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杨嬷嬷冷笑,“真是人不要这张脸皮,天下无敌!”
袁氏侧头对着子安,“子安,你认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子安扶正袁氏的头,轻声道:“一下子没了一双儿女,加上对陈玲珑失望之极,母亲想,他会怎么做呢?”
袁氏笑了笑,没再说话。
被禁锢的夏婉儿心里很害怕,怕得不得了,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她不是相府的千金?
那陈二……
不,不是,那个猥琐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不是……
这一定是夏子安雇人胡诌败坏她的名誉的,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她是相府的千金,不是那市井之徒陈二的女儿。
夏丞相站在门外,犹豫许久,才伸手推开门。
夏婉儿抬起头,眼底有泪痕,她是真的害怕了,失去相府千金的身份,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往日尊敬的父亲,她寻找到熟悉的宠溺,顿时便哭出声来,“父亲,我不是陈二的女儿,我是您的女儿啊。”
夏丞相伸手拉起她,轻轻地拥抱入怀,那一抹宠溺已经变得冰冷不已,他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已经问过大夫了,你是我夏槐钧的女儿。”
“真的?”夏婉儿几乎欢喜得要跳起来,“父亲,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