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抬眸,是挺久的,他和林清尧居然已经认识十年了。
老人撑着拐杖起身。
日头已经沉下去了,乡下空气好,夜景也好看。
她低声轻喃:“摇摇居然已经被接走这么久了。”
傅程的手顿住。
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她伸手擦拭着眼角:“小程啊,你喜不喜欢我们清尧?”
“喜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神情却是认真的。
纪杏芳活了这么多年,一双眼睛是清明的,是不是撒谎她一眼就看的出来。
良久,她欣慰的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夜空中的星星也逐渐多了起来。
院子旁边有条小走廊,放着一张小凳子,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了,木头都开裂了。
老人家拄着拐杖走过去:“以前啊,摇摇就爱坐在这里,端个小凳子写作业,那个时候我特意养了条狗陪她,就是大黄的外婆。她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和那条狗说。”
傅程下意识的看了眼脚边吃的正欢的大黄。
“她没朋友,不是因为她的人不好,她是个很乖的孩子,秋收了还会去地里帮忙,冬天因为心疼我,每天很早就起床把衣服给洗了,茴镇冬天冷啊,她的手每年都长冻疮,可是她什么也不说,怕我难过。”
“她真的很乖,可是她有个坏妈妈,她妈妈名声不好啊,未婚先育生了她,这在村里是大忌讳。”
“没人愿意陪她玩,她就一个人玩,用树枝在沙地里画画。
她画的最多的就是一家四口,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弟弟。”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时停下来歇一会,声音也带了些喘意:“她是个好孩子,所以啊小程,我想拜托你,对她好一点,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还是有人在爱她的。
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害怕我离开以后她突然觉得一下子没了依靠。
她啊,每次难受了都会想起我。
我害怕我离开了以后,她再难受了,会很无措,不知道和谁倾述,不知道找谁。”
农村的夜晚并不安静,蛙叫虫鸣,甚至还能看见几只从他面前飞过的萤火虫。
屋子里似乎到处都充斥着她的生活痕迹。
她在冬夜洗衣服冻红了手,不时停下来哈气暖和的模样。
她想妈妈了,抱着狗倾述心事的模样。
还有她蹲在地上,用木棍画出一家四口的模样。
稚嫩的十岁,青涩的眉眼和还未长开的身子。
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虽然艰难,但她还是顽强的长大了。
在外婆的爱和呵护下长大了。
傅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有什么在蚕食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彻底吞了个干净。
微风带走了夏夜的燥意。
他的声音被吹散开来,零零散散的落进人的心里,却又格外坚定。
“外婆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难过的。”
纪杏芳点了点头,唇角的皱褶加深:“好孩子,外婆去给你做糊糊吃啊。”
·
傅程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清尧刚把东西整理好。
房间的灯不算很亮,悬在头顶,只用了一根电线掉着,穿堂风吹过,吊灯晃来晃去。
林清尧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忙手里的活。
把刚收进来的衣服叠好,外婆节俭惯了,不肯买新衣服,林清尧每个月都会给她买好了寄过来。
可她还是舍不得穿,仍旧只穿自己那些洗的发白的旧衣服。
有些甚至打上了补丁。
腰间一紧,紧实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体温微热。
她手上的动作停下。
“傅程,你……”
他埋首在她脖颈,低声撒着娇:“外婆说你针线活很厉害。”
林清尧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叠好的衣服放在一旁:“也不是很厉害。”
他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衣服不小心勾到了,破了个口子,你帮我缝一下好不好。”
林清尧愣了半晌,傅程本身就不是什么节省的人,平时大手大脚惯了,衣服一般都穿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