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李大夫身边的下人蓬莱送了口信来,说李大夫今日有事赶不过来,请二娘子勿等,他明日再来。」
安叔话刚说完,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三个捕快,扬声问道:「高云升可在这里?」
青檀一看这阵势,心想必是老曲和阿芙已经告发高云升,沈从澜要派人缉拿他过堂审问。
安叔恭恭敬敬道:「他今日来过一趟,已离开有一会儿了。」
其中一个捕快立刻问旁边的两人:「要不要进去搜?」
「他当真已经走了,左右街坊应该也有看见的。」青檀客客气气说完,又补了一句,「烦请诸位回去告诉沈大人,高云升已和我阿姐和离,从此和书坊没有任何联系瓜葛,书坊绝不会包庇窝藏外人。」
和离了?捕快们露出惊讶神情,不再坚持进去搜人,转头疾步离去。
青檀回到后院,把前头发生的事告诉林氏。
林氏不解道:「捕快怎么会找到书坊来?难道他没有回高家?」
青檀:「捕快必定是先去高家没找到人,王氏说他来了书坊,所以才来书坊找他。我还以为高云升离开书坊之后会去衙门喊冤叫屈,为自己诡辩洗白,没想到他既没有回家,也没去衙门。他会去哪儿?难道他要舍弃老娘和家业畏罪潜逃?」
林氏突然脸色一变:「你姐姐还在外面!他如果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会不会对你姐姐不利?」
青檀立刻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江进酒既然说过会派人私下跟着莲波,那莲波应该不会有事。现在她担心的是阿芙。如果高云升想跑路,必定要带些盘缠。不能回高家拿钱,从莲波这里又没有弄到一文钱,他极可能会去找阿芙。万一他气血冲头,杀阿芙泄愤灭口,失去最重要的人证,沈从澜就不太好结案了。
青檀跟踪过高云升,知道阿芙家在何处,她一路疾行,走到明月河边,突然停了脚步。
在离水边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全身湿透的男人。旁边还有个渔夫打扮的老汉,手里拿着一只船桨。
一群人围着落水者议论纷纷,「这不是衙门里的高捕头么?」
高云升?!青檀难以置信的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他!还穿着去书坊的那一身衣服,明显已经气绝身亡。
「我的老天爷,他怎么会想不开跳河啊?!」
「会不会是桥上有冰,他脚下打滑,不小心掉进河里?」
「不是不是。」一个头戴皮帽的男人指着河边的一个茶楼,「我方才和老彭就坐在窗边,亲眼看见他在桥上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突然一头扎进水里。」
另外一男子附和道:「是啊,我们亲眼看着他走到桥上,自己一头栽进河里的。」
渔夫也道:「我在船上亲眼所见,他不是滑进去,是直愣愣倒进河里,也不见挣扎。」
旁边有人叹气:「天寒地冻,谁敢下水救人啊,幸好有打鱼的船才把他捞上来。」
一个干瘦男人小声叽咕道:「失足落水,必定会挣扎呼救。我看是自杀,你们知道么,听说知县大人正派了捕快到处在寻他,莫非他犯了什么事?」
一群人立刻追问,「什么事?」
干瘦男人道:「我那里会知道。不过若真的犯了要杀头的事,投河自尽总比秋后问斩强吧,在牢里要多吃半年苦头。」
青檀满腹惊疑的站在旁边,听他们说着亲眼目睹的话,可她依旧无法相信高云升会投河自尽。
这个人自私自利,贪财惜命,不到走投无路之时,怎么会去自杀?他当了将近十年的捕快,熟知律法,狡诈多思。即便有老曲和陈阿芙的供词,他也可以狡辩,甚至将所有罪责推到阿芙身上。
他若真想自我了断,为何不去上吊或是服毒?投河自尽这个死法,未免有点奇怪。而且,这条河河道很长,他如果想要寻死,为何非要走到阿芙家附近,才想到投河自尽?
可不止一人,亲眼目睹他是自己投入明月河里,除了自尽别无解释。
「让开我看看。」突然间从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青檀回头看见了背着药箱的李虚白。
他彷佛压根没看见她,扒开围观的众人,走到高云升跟前。
旁边人窃窃私语,「是怀善堂的李大夫,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李虚白放下药箱,蹲下去先按压高云升的腹部,奇怪的是,也没见高云升吐出多少水来。
他又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在高云升人中和头顶颈椎等几个穴位各扎入了几根银针。
众人继续围观看热闹,青檀抱臂站在外圈,心想这种烂人死就死了,还救什么。但是医者父母心,这位李大善人既然碰见了,必定会全力出手相救,看来高云升也是命大。
但让青檀意外的是,李虚白居然没有把高云升给救回来。
烂人终于死了,青檀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庆幸。
李虚白从高云升身上拔出银针收回药箱里,遗憾的叹了口气,「太晚了。」
渔夫道:「是啊,这种天气,掉河里冻也冻死了。」
等李虚白从人群中走出来,青檀这才含笑打了声招呼,「真巧,居然在这里碰见李大夫。」
李虚白眼眸微闪,「二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青檀望了一眼明月河,笑盈盈道:「我闲着无事出来走走。李大夫这是从何而来?」
「出诊。」
「李大夫辛苦了。」青檀清凌凌的眼眸打量着他,「我有件事很好奇,如果是罪大恶极的人,李大夫也会出手相救吗?」
李虚白顿了顿,「寿命天定,既然遇见医者,或许是命不该绝。」
青檀笑了,「李大夫的意思是,医者只负责施以援手,是死是活交给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