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醒的身影转瞬湮没在天光之中。曾经浸染鲜血无数的不死地,又一次旧梦重现。寒鸦一族万里驰援,奋不顾身冲进了两军厮杀的浪潮。
惊雷被这小魔君摆了一道,来不及追回,只能将自己沉进这场大战。唯有怀里那枚坚冷的白玉手镯,始终在不停地提醒他,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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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祭时机已至,宁嗣因高居云端,俯瞰三界动乱,热闹至极。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狂喜。
云清净听见耳畔传来断续的碎响,仍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禁制让他越挣扎越痛苦。
“我们也该动身了。”宁嗣因含住笑意将他扶起,云清净极力抗拒,却丝毫动弹不得,如今的他在宁嗣因手里只是一个乖顺的祭品。
“你要带我去哪……”云清净浑身都在震颤,而足下的游云飞快流逝,宁嗣因就像是故意对他藏住惊喜,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直至云雾散去,宁嗣因带他停在空中,云清净才看清了眼前的光景,竟是恍惚不已——
万劫不复深渊。
深渊依旧覆满了骇人的腥煞之气,缠满电光的云雾在其间搅动,不断传出轰隆的低鸣。
这是仙族的刑场,无数魂灵葬身此地,云清净曾在此地被围观,被审问,然后,被贬黜。
“拿回契石,你就会圆满了。”宁嗣因在他耳畔说得极为轻巧。
云清净胸膛快要被一种恐惧撑破,他僵住不动,目光落在深渊里,被一切未知所绞缠。
契石,封印,灵力,记忆。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到底要拿回什么?
云清净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权作主。这样很好,他不必抉择,只须原地等待。
等待有人将过去从他身体里强行剖走的东西,再硬生生地塞还给他——或许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他,反正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用在别人一针一线将他缝得完整之后,认定自己的完整,并以此为傲。
云清净骤然发笑,旋即归于极深的冷漠,道:“是,圆满了。”
宁嗣因禁不住审视起他的神情,不过须臾,深渊外的风声骤然变紧,宁嗣因堪堪回头,一道强光瞬间将两人斩断,几乎要将空气撕裂!
根本是猝不及防。
云清净就此坠下深渊。
“净儿!”宁嗣因追向云清净,却被四面燃起的烈火逼退。
火中的人影越发清晰,眉间携着极深的怒气,指间爆开流焰,道:“你再敢动他试试。”
风醒双瞳泛出紫芒,掐紧了双掌,宁嗣因自然认得这位小魔君,却惊异于他竟能追至此处。
往生祭尚在运转。
宁嗣因平和的面容很快透出厉色,手中凝出莲纹长剑,直冲深渊:“那就要看你拦不拦得住我了——”
“嘭!”深渊上空即刻燃起打斗的光,不断闪烁。
云清净在强烈的失重中怔然注视,风醒的背影却离他越来越远。
“疯子……”
他想伸手去抓,可他动不了。
搅动的云雾将他吞噬,云清净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他是要死了么?
他挣扎不了。
不知不觉,忍得发红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就在心死的前一刻,云清净被一道柔软的灵光托住,安然落地。
云清净恍恍惚惚,眼前却出现了熟悉的人——灵上尊者迎向他,挥出灵力拔去了他心口处的禁制,划了满手的鲜血,仙莲很快在手中枯萎散尽。
“师父?”云清净身上的灵力总算开始回流,可脑子全然懵了。
君袭又往他身上注入灵力,云清净终于能自己站起身,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魔头是我叫来的,尚不确定他能拖住宁嗣因多久,不要再耽搁了。”君袭压低嗓音,云清净仍不明白,只见四周飘着浓雾,隐约传出粗浑的鼻息,一呼一吸都能使大地震颤。
“耽搁?我们要做什么?”云清净依旧茫然。
君袭拉着他在浓雾中前行,迎面轰然压下重颤,云清净颈上的星宫蓝玉开始闪烁强光,浓雾尽头突然探出一只硕大的翼面头颅,冲他们瞪大了眼!
“啊……”云清净震惶,万劫不复深渊底下竟有活物!而那头颅的眉心也有一点蓝光在同他的玉佩呼应!
君袭攥紧手中长剑,用极严肃的语气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帮你取回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