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净抬头一望,天高云淡,皎月当空,比起中原那般远在天边,竟是亲切许多,像是触手可及,他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落了空,他顺势坐在风醒身旁。
入夜的郊野上蚊虫极多,在这两个怨鬼身旁闹来嚷去,寻不上一丝甜头。
“这里没有不归山那么冷,应当好些了吧?”风醒在过问他的身子,抬手要去摸额头,云清净却躲开。
“没那么大不了,就是心情不太好,才会看上去病恹恹的。”云清净一想着自己耗在此地,而蓬莱还杳无音讯,胸膛里就左右不痛快。
风醒忽然亮出手背,在云清净晃了晃:“放心,没有耽搁。”
云清净见他手背上还有初来时划破的口子,抓住他的手,在月光下反复打量,惊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有自愈的能耐么!”
“还记得前辈今日讲的那个万灵流转的事么?若是灵力失调,就可能在某处裂缝里生出新的天地,而那里的时序也可能是乱的。”风醒解释说。
云清净惶惑道:“这么说……此处的时间是停止的?那我们该不会是掉进了灵流断裂的缝隙里吧?”
“此地并非新生,而是回溯,也许与前辈当年施在神像上的术法有关,并不是用来降妖伏魔的,”风醒思忖着,“千古源才应当是前辈说的那种‘新的天地’……”
云清净见他又提及这段被他遗忘的记忆,悻然一顿,假装没听见:“那术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风醒淡淡一笑:“这个恐怕只有前辈自己才知道了。”
云清净遥望远处的客栈,灯影幽幽,看不清里面的人。
“管他的,只要没耽搁什么就好。”云清净总算能松上半口气,郁结的眉间也逐渐舒展开来。
“对了,你,好点了没?”云清净歪过头来看他,之前他宽慰这疯子才宽慰到一半,云霄就没皮没脸地凑了上来,两人这一路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断断续续,也不知道风醒眼下想开了没。
风醒闭上眼,默默感知一番,而后睁眼迎上他,目光里似乎比白天的时候清明多了,但他始终没歇息好,眼里还绷着血丝。
“不然,你打我一拳?”风醒琢磨半天,突然如是说。
云清净:“???”
“你是不是病了?”云清净摸他的额头,风醒握住他的手,倒不像玩笑话,“以前我在千古源发疯的时候,你都是这么干的。”
云清净心里又莫名堵了一下,逃避地说:“以前是以前……”
风醒眼神微微闪烁,悄然放开他:“抱歉,我不该总是提及此事。”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一阵突兀的不自在,并肩坐在水畔,聆听流水潺潺,云清净却忽然犯起激灵,总觉得眼下的场景有些熟悉。
可画面转瞬即逝,云清净什么也记不清,唯独能忆起那虚泛的阳光,烤在身上格外灼人。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你罢了。”云清净怕他多想,出声安慰道。
风醒离他近了半寸,云清净却忍不住将头埋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是安慰还是自责了——自从师父告诉他,封印之下,一切记忆最多只能停留于此,他就始终介怀,总觉得这样不公平。
好像没有过去,他就无法和这疯子完完整整地在一起,遑论眼睁睁地看着风醒一个人守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回忆,偶尔记挂几句,还要向他道歉,云清净无论如何也是看不过眼的。
风醒拍着他的肩,开口之际,云清净突然抬头:“打就打!”
风醒:“???”
只见云清净攥起拳头,冲他跃跃欲试:“打哪儿?”
风醒看这架势,倒生出一丝祸从口出的悔意,于是随手一指,云清净深呼吸几口,一拳砸了过来!
风醒猛地歪向一侧,头脑空白了片刻,嘴角很快传来一阵火辣的剧痛,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嘶了好几口凉气:“还是……这么……狠……”
云清净赶紧藏起拳头,嘟囔道:“你、你叫我打的!我还收了一手呢!”
风醒怔然,云清净越发藏不住愧疚,朝他倾过身来:“很疼么?”
风醒倏地咳出血来,顺势倒在地上,云清净大惊:“疯子!你你你……”
慌乱间,腰身被人往怀里一揽,云清净窘迫地趴在他身上,只见风醒咧开红肿的嘴角冲他大笑。
云清净:“……”
果真有用,给这疯子打回原形了!
云清净起身挣扎,风醒将他钳制在怀,没肯放手,两人就睡在水畔,借着月光彼此凝望。
“干、干什么……”云清净感受到胸膛的起伏,转眼就红了耳根。
这怎么开过荤还更怕了呢……
风醒见他浑身绷得极紧,没等自己回话,就在心里过了一趟刀山火海,风醒哭笑不得,实在不敢再往深了戏弄他这张薄纸,只道:“让我抱一会儿……”
“就一会儿……”
云清净勉强释然了几分。
晚风拂来,夜色静好,风醒感到心里果然痛快了许多,不由得嘲笑自己是个挨打的命。
云清净望着他发红的嘴角,不经意被月色一勾,忍不住俯上前去,两人越靠越近——
脚步声窸窸窣窣,两人一转头,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云霄。
云霄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出,顿时有些尴尬,只好随口打发道:“哦,打扰了,你们继续,完事了我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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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