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醒没料到他知晓的事情会这么多,如今遭他反讥,也只好淡然处之:“倘若赤魈也懂得这个道理,不对异己者赶尽杀绝,我恐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换言之,不还手,我可就没命了。”
提及“命”字,君袭有所思量,问:“你后来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与其说是死里逃生,不如说是死而复生,来得更为贴切……尊者可有听过堕魔一说?”
君袭眉头一拧,稍显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依稀记起一句话:“凡为执念,不死不灭?”
风醒听来不免发笑,毕竟天底下少有人能做到那一步,只是眼下他话意阑珊,不打算再闲聊下去,欲动身去寻云清净。
临走前,对君袭正色道:“这兜圈子的话术,尊者真是使得炉火纯青。方才阿净明明在过问蓬莱的事,你却擅自转了话锋,谈起他身上的封印,而我在同你冷嘲热讽之时,你又将话头引向了我的过去。我自是无关紧要的人,可阿净他一向在乎这些,也从不会撒谎掩饰,他说想念就是想念,他说担心就是担心,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可尊者对他心中所想不管不顾,一味替他主张,未免太过强势。”
“嗬,无知倒是无畏啊。”君袭没有吝啬自己的笑意,“我又不是你,他的余生与我无关,有必要在乎么?”
风醒倏然怔住,君袭复又思忖片刻,拦下他:“罢了,你留在此处,我过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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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殿前的台阶上,云清净孤零零守在此处,冷风吹得他手脚发僵。
身后时常有人进进出出,闲话道:“这天儿怎么越来越冷了?冻得跟数九似的!”
“就是,我都怀疑过几天要落雪了,不归山近来的怪事真是多!”
话音伶仃落地,却震得刺耳,云清净默默望向神逐峰的天柱,只恨《千诀录》也被夺走,失去了唯一的线索。
不知过了多久,苏云开迎面而来,打破了他的沉思:“净儿?你回来了?为何不进去避避寒?”
“开叔叔!”云清净勉强看到一丝希望,“除了天柱,还有别的路可以让我回蓬莱去么?”
苏云开在台阶上站定,见他如此急切,担忧地问:“与昨夜的事有关?白姑娘她到底做了什么?”
云清净简单向他解释一通,恰逢陈清风迎出苍穹殿:“掌门!你回来了!”
两人狭路相逢,彼此看不过眼的劲儿又“噌”地窜了上来,陈清风忿忿道:“厚着脸皮回来就罢了,还在外面游手好闲,真以为自己是客?”
云清净八面受气,更为恼怒:“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
陈清风瞪着他:“你不是大师兄么?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可笑?”
“哎,怎么吵起来了?”苏云开赶紧拦在二人中间。
云清净失去了耐性:“陈清风!你既一早就对我心怀不满,何必装得同门情深,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甩脸色给谁看!”
就像郁结的怒火寻到了发泄之处,无论是非,通通倾覆而下。陈清风念及苏云开在场,苍穹殿内还有外人旁观,他一忍再忍:“要论甩脸色,你不是最在行么!”
说罢,匆忙跑下台阶,负气离去,云清净见他又擅自逃了,气得胸膛快要炸开,苏云开忙问:“你和清风又怎么了?”
“不用你管!”云清净登时一急,说得冲撞,苏云开冲他眨了眨眼,云清净更是气急败坏,对自己失望至极。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仍是一贯的强硬和冷漠。
苏云开见灵上尊者缓缓行来,惶恐地行了个礼,君袭亦是朝他简单回礼,遂紧盯着云清净。
“我…那是气话!”云清净恨恨道。
“你就只有说气话的能耐么?”
云清净突然觉得委屈,可君袭并没有给他半点好脸色。
苏云开实在是看不下去,好言劝道:“少年人不懂易地而处,难免生出隔阂,相互置气,过一阵学会了体谅彼此,自然就和好了。”
云清净有苦难言,扭过头不看任何人,君袭不喜他这般模样,命令道:“去道歉!”
“我又没错!道什么歉!”云清净一回头,眼里竟多了泪花。
君袭更是眉头紧锁:“为师以前怎么教你的,道歉是为了分出对错么?”
云清净没好气地揩过眼角,嘴里却服了软:“是为了……解决问题。”
“那还愣着干什么!”君袭忽然记起方才在客屋的事,顺势嘲道,“不想道歉,那你就去打他一顿啊,反正天生满灵,谁也打不过你!”
云清净齿间咬得咯吱作响,倏然间冲下台阶,追向后厨。
君袭隐隐松了口气,苏云开听得揪心,不敢随意吭声,苍穹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都被这长袍尊者威慑住了,眼里俱是敬畏。
“见笑了。”君袭回头看向苏云开。
苏云开谦笑道:“灵上尊者真是好气魄,不过净儿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云霄,”君袭打断他,似乎不想再提及这些事,“是苏掌门的师兄?”
苏云开来不及揣度这话里的意味,只能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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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