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石归位一刻,天地共沉沦。
灵力紊乱的天柱顶上,失去光华的仙引石就如一团黯淡的灰烬,没了支撑,千万年高居云海之上的九重天变得摇摇欲坠。
仙界大乱。
灵上尊者冲出灵阁,只见蓬莱上方风云变色,各路仙者漫天奔逐打转。
一片混沌中,一点亮光朝向他,竭力呼道:“叔父!出事了!”
君袭不悦地瞪他一眼,君不见立刻改换了称呼:“辅、辅尊大人……”
众仙惶惶不安,九重天派来驻守天柱的仙兵纷纷上归九重天,远远望去如倒流的河瀑。
洞山真人用他那近乎枯槁的音色喧哗道:“方才一震,九重天竟就下坠了寸余!”
“听闻是仙引石突然失效,才闹得仙界一片震荡,上面全都乱了!”
“好端端的神物,怎会失效了?难不成仙界就要这么塌下去了么!”
靖晗妤在混乱中高喊道:“我刚从天柱那边回来,惊雷将军亲自查探过了,震荡并非源自仙引石,而是天柱的底阵被人动了手脚,混入了一股下沉的力量,使得仙引石松动,这才失去了效力。”
“有什么下沉的力量拽得动天柱?”君不见觉得匪夷所思。
君袭冷然道:“魔引石。”
喧哗骤然一顿,转眼便如火上浇油般闹得更盛。
“竟是魔族!那帮野蛮人定是记恨仙魔之战的事,又报复过来了!”
“当年仙界的折损莫非就少了么!野蛮人果真蛮不讲理!”
君不见听得暴怒:“大不了马上开战!蓬莱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大家不必惊慌!”靖晗妤用眼神示意君不见闭嘴,又尽力安抚道,“仙引石虽失效,可下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挽回!”
君袭记起当初惊雷找他来问天柱底阵有异样的事,可他正在闭关,未能见上一面,而是宁嗣因同他去的,回来只说是虚惊一场……
君袭不觉拧紧眉头,紧接着一喝:“天还没塌呢!”
嘈杂的众人顿时沉寂下来,君袭又厉声说:“且说句不好听的,要塌也是九重天要塌,蓬莱浮于仙引石之外,暂时不会有事,诸位何必自乱阵脚!”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稍显惊恐,君袭也不等他们再问,转身飞去鹤林。携着满腔愠怒,破开鹤林的守卫,直冲净莲尊者平日的休憩之地。
“宁嗣因!”
“净莲尊者不在这里啊!辅尊大人!您、您别这样!”
仙侍跟在身后苦劝,可君袭却不管不顾,入了山林,却只有满眼的空荡,开阔处一方明亮如镜的水池,再也映不出那闲情雅致的身影。
“那他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啊……但净莲尊者还没走多久,好像是蓬莱震荡之时才离开的。”
君袭守着这片宁静安好,竟莫名觉得讽刺,他本想来要一个解释,唯恐闹了什么误会,眼下倒好,不必解释了,他也不等仙侍再哆嗦几句,忿然离去。
君不见和靖晗妤守在鹤林外,好不容易盼到灵上尊者出来,脸色却是极为难看。君不见有不好的预感,急忙问:“此事与净莲尊者有关么?”
魔引石一事,仅凭宁婉霜一人之力,绝无可能——自天柱异动之始,君袭几乎从未亲自接触过此事,全由宁嗣因一人包揽,再加上宁氏兄妹的关系,九重天的“内鬼”非他莫属。
君袭轻而易举就将所有的事连成了一片,却并未因此感到释然,他与宁嗣因相熟多年,很清楚这位仙界第一智者的性子,此人若想成事,就绝不止这些明面上的祸事。
越是要撼天动地的事,就越是舍得去摆弄那些阴谋阳谋。
“不要胡思乱想,”君袭依然沉着脸,“眼下蓬莱还不可妄动,须得等九重天的态度。”
靖晗妤嘲讽地扫了君不见一眼,又冲君袭忧声道:“辅尊大人,虽说九重天下沉至结界还早,可‘神禁’封印近在咫尺,一旦破除,外族得以上登仙界,后果难料啊!”
在天地传闻里,三界彼此有一层结界相隔,却并非严丝合缝,也还留着许多通路,或明或暗,可供族人往来。然而数千年前天神发怒,在仙界施下了一道“神禁”封印,封住了上登九重天的通路。自那时起,人魔两族便无法再亲近高居在上的仙族,而仙族也仗着有天神庇佑,以我为尊,傲视三界。
换句话说,封印如同宫墙,成全了至高无上,而没有了神禁封印,仙界一大半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将被无情摧毁。
君袭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先别管这么多,晗妤,你留在此处守着,一有净莲尊者的消息即刻告知我,至于你——”
话音转向君不见,君不见倒是傲着脖颈,憋着一股气,君袭越看越没好脸色,道:“你就随我去天柱看看,省得在晗妤身边碍手碍脚。”
“我怎么就碍手碍脚了!”君不见急了眼,“叔父!你太偏心了!以前就偏心云清净那个野种,现在还偏心这丫头!”
靖晗妤当他不可理喻,君袭却狠狠瞪了回去:“你再骂一句野种,信不信又罚你禁闭?”
“别!”君不见立马认怂,要知道当年的蓬莱试炼会,他手一痒对指路牌动了手脚,结果被灵上尊者罚了半年禁闭,关得人都快长草了,出来后还得忍住怨气看着云清净坐在仙主之位上任性妄为。
“你与晗妤都是试炼会选出来的下一任三尊,如今这般沉不住气,我真不知该如何放心地把蓬莱交给你。”君袭说完便走,君不见听得心底微微一颤。
靖晗妤叹了口气:“你明知辅尊大人待主上不一般,还硬着头皮往墙上撞,你是真蠢啊?再说了,主上从小就是辅尊大人养大的,要真比起来,你这个侄儿还不及主上跟辅尊大人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