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陈尚书幼妹之长子,只比陈植大一岁,喜好男风,在整座天鸿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色忘义乃是陈植意料之中的事。
霍潇湘早年在陈府与他朝夕相处数月,手把手教授剑术,若非暗影前来搅局,惹得陈府上下不悦,这位齐大公子怕要溺死在他自以为的滔滔爱河之中。
“霍堂主!你可还记得我?”齐雨用折扇半遮半掩,格外羞赧。
霍潇湘愣怔片刻,恭敬地抱拳颔首:“原来是齐公子,别来无恙。”
齐雨闻言险些要哭出声来,众人挤眉弄眼,唯有北原的弟兄们不明所以,只当齐雨是仗义相助的好人将其收留。
宴会场中央辟开一块空地,参与比试的人分列两侧,云清净在外围反复徘徊,费了好大气力才从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钻了进去。
他直直奔向风醒,一去便拽着人家衣袖不放,严声质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植在人前绘声绘色地演绎了十来种比酒的花样,有让人捧腹大笑的,也有让人面红耳赤的,最后迫于天子坐观,又有不少前辈在场,只得选定一种最不越矩的玩法——两方每轮各派一人对战,各自持有盛满酒的酒杯,赢者便要想尽办法毁去对方手里的酒。
“你说话啊!我们到底认不认识?”云清净气得跺脚。
风醒被宇文海拖住不放,一边要应付陈植抛出的招数,一边要招架云大仙尊的咄咄相逼,心中只道苦不堪言,脸色颓然了些:“仙尊明早可是要离开了?”
云清净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风醒:“那我们不认识。”
云清净:“?”
风醒答得敷衍,漏洞百出,云清净“噌”地来了火气:“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霍潇湘看出风醒有逃避之意,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大剌剌地横了过去:“我说姓云的,看不见眼下是什么情形么?能不能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我碍手碍脚?”云清净齿间一错,瞪着这俩王八蛋,“好,那就看看谁输谁赢了!”
说罢,云大仙尊将挡路的人蛮横地拨开,于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对侧。陈植以为天降神兵,忙不迭为这位仙爷让出最中间的位置。
江信见了又惊又喜:“云、云少侠!太好了!”
霍潇湘:“……”
风醒:“……”
“仙尊一向吃软不吃硬的。”风醒低声一咳嗽。
霍潇湘嘴角一抽,不甚赞同,反倒持有一种更危险的念头:“也许……可以试着再强硬一些。”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互换心得,皆道人生在世,交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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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春关午后燥热,天光刺目,将若干红帐照得通亮,宛如烤炉。
墨倾柔正在帐内享用涯月送来的佳肴,听得外面一声旗号令下,随之咿呀哇呀地喧闹起来,好奇问:“他们在做什么?”
涯月掀开帐帘,嘴里跟嚼碎苦瓜似的:“呃……”
墨倾柔见她欲言又止,赶来涯月身边探头一望:“呃……”
眼前有一堆酒兴大发的男人在宴会场里玩得不亦乐乎,身着华服在地上翻滚来去,蹭得灰头土脸,不过是打翻了对方手里的酒杯,立即龇牙咧嘴地笑成了一朵富贵花,仪态不复存在。
男人的快乐,还真是难以言喻啊……
陈植在酒场上叱咤多年,将酒杯熟练地攥在手心,瞧上去不骄不躁。
待对方一名身高八尺的北原壮汉猛扑上来,他机灵地向后退了半步,抬脚一绊,对方敏捷地躲闪开来,然而手中的酒已然随风飘洒。
至此,四周响起掌声一片。
云清净跟着拍拍小巴掌,没想到这陈姓小白脸的脑子里还有些弯弯绕绕。
江信鼓掌鼓得不走心,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的齐雨身上——这位齐公子堂堂正正地站在霍潇湘身侧,绞尽脑汁地献殷勤,看了就叫人来气!
“哎呀,又输了!”阿元疯狂挠头,“殿下,这局再让我试试吧!”
“等等,”齐雨半倚着霍潇湘,用扇子朝半空一比划,“不知诸位可否听过古人赛马的故事?”
霍潇湘颇受启发,兴致骤然高升,对宇文海道:“世子,陈公子他们向来是八方应酬,对比酒的玩法已是熟门熟路,我们出人可讲究一个策略。”
“下对上,中对下,上对中,”风醒自然地接过话来,“如此,方可赚一个三局两胜。”
宇文海好歹领兵征战数年,对此一点就通,于是快刀斩乱麻地重新编排了人员,很快在接下来的几局收获成效,扭转了连败的局面。
他自己是这场婚宴的主人家,担着极重的担子,作为己方的“上”,一开场便气势汹汹,巧妙地将酒杯放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柄锋利的镰刀,毫无负赘地斩了上去,一招制敌。
霍潇湘作为己方的“中”,凭借扎实的武功底子和无可匹敌的稳定度,让对手找不到任何进攻的机会,那人被迫变成了一个睁眼瞎,只顾在原地胡乱打转,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这一局后,两方扳成了平手。
众人为了一个拼酒的游戏,竟倒腾出了“与有荣焉”的士气,一旦取胜,恨不得将自家的胜者抛到天上去。
霍潇湘与众人击掌示意,齐雨便迈着小碎步迎上前去,也接了一掌,毫不吝啬地夸道:“霍堂主不愧是霍堂主,还跟以前一样让人放心!我若是个姑娘,一准哭着闹着嫁给你!”
霍潇湘并不在乎外人调侃的目光,大笑几声:“齐公子真是说笑了。”
江信悄然捏碎了一个酒杯,攥得满手齑粉——不是来劝我别喝酒的么!竟然转头就陪别人玩起了游戏,还玩得如此入迷!还……还笑!
云清净远远一瞧,白眼都翻不过来:“嗬,骄兵必败。”
陈植看着还未上场的江信和云清净,方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竟然颓了不少,苦笑道:“那桌上二十多坛草原蜜,若是输了,可是会喝去阎王殿的!”
云清净抬起眸子瞟了眼对方未上场的人,安慰道:“放心,他们就剩下两个软柿子了!”
不知何时何故变成己方之“下”的风醒,无意中瞧见对面杀来的目光,顿时后脊一凉。
齐雨上场前还不忘回眸一笑,虽是笑得眼角都浮出了脂粉,但足以带起众人的喝彩。
云清净正要上去教教这厮什么叫做“凡事不要高兴得太早”,不料江信抢先一步站了出去!
江信将酒杯咬在嘴边,不等齐雨装模作样地礼让一句,立马提剑刺了上去!齐雨避得凶险,将折扇一抖,扇端支出半截剑锋,反手回攻。
霍潇湘见状便笑不出来了,他一拍脑袋——坏了!怎么忘了江信这小子还在闹别扭!
风醒瞧出了端倪,靠在霍潇湘耳畔问道:“少盟主今日可是在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