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墨黎喃喃自语,旋即从袖中掏出匕首,亮出了雪白的刀刃。
墨倾柔悚然一惊,害怕地向后躲避,奈何身后的床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惶恐道:“等等……二叔……有话可以好好说的……唔……”
墨黎伸手捂住她的嘴,神情却是颓然:“放心,这一刀下去,你会死得比你爹轻松。”
墨倾柔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刀尖落在锁骨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墨黎握紧匕首,找寻着一个绝佳的放血位置,只一瞬,墨倾柔从腰间摸出骨哨,用尖锐处重击墨黎头部,随即摆脱了钳制,高喊道:“涯月!云兄!醒兄……”
“啪!”
墨黎一时情急,挥掌扇了她一耳光,墨倾柔猛地撞在墙上,无力地瘫软在地,血泪模糊地望着眼前人——
片刻的光景,记忆在脑海里飞快流转,墨倾柔挣扎着开了口:“百花糕……”
墨黎高举匕首,却被这句话钉死在半空,他诧异地一动眉梢,眼前仿佛绽开了无数缤纷的礼花,水榭外的亭子里坐着一个腿脚不便的小不点,盯着桌上那盘东原特产百花糕流口水。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墨黎手中的匕首被一杆枪头打飞出去!
“爷爷!”墨倾柔几近声嘶,只见墨雄空五指掐住墨黎的肩,将他掀翻出去:“混帐东西!”
墨黎堪堪定神,眼前即刻横过长|枪的薄刃,他完全不敢动弹,只绝望地仰起头来:“父亲……”
风醒等人来迟一步,涯月见墨倾柔满脸血污地趴在地上,大惊失色地跑了过去:“小姐!”
“丫头!”云清净正欲往前,风醒挥手将他拦下,摇头致意,云清净及时刹住脚步,知道以现在的情形,身为外人根本不好掺和进去。
眼前原本应当是一场暴风骤雨,挚亲之间相互指责、谩骂,彼此无休止地发泄,可事实却是,血亲面面相觑,陷入了极致的沉冷。
墨倾柔心有余悸,还在本能地发抖,额前青紫的地方都肿了起来,她双眼通红地望着前方,正欲说些什么,墨雄空抬起一只手,让她安静地候在原处。
“你可还记得你是谁?”老爷子将长|枪架在墨黎肩上,声色俱厉。
墨黎用家罚的标准姿势跪在地上,笃定道:“镇北大将军之子,北墨氏族第九代当家人。”
镇北大将军……
应是前镇北大将军才对。
墨雄空将浑厚的嗓音压得更低,惜字如金地问:“认错么?”
墨黎没有抵赖:“认。”
墨雄空又问:“错在何处?”
“错在,”墨黎盯着眼前这杆长|枪,不觉有些出神,好似记忆之初,这杆长|枪就已经在父亲手里了,拨、刺、圈、点,当年沙场退敌的墨云十八式是何等威风……
可惜他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
“错在鬼迷心窍,谋害亲族。”
今晚的举动确实是突发奇想,墨黎没有任何周全的布置,甚至没有想好处理尸首的办法,气血上脑便一发不可收拾,正如十年前在军师阁里,他也是气急败坏才会将大哥推向梁柱。
“错在一时冲动,见死不救。”
帷帘被火舌卷入之前,他原本是有机会将墨洄从阁内扶出来的,可惜一念之差,他选择了转身逃离,趁无人察觉,将一切隐瞒得神不知、鬼不觉。
“错在不忠不孝,北上勾结……”
多年经营毁于一旦,长话无法短说,墨黎骤然哽咽。
一句“不忠不孝”,足以株连满门,即便苟活下来,这项罪名也将成为族人永远的枷锁,困住墨家世世代代……
墨雄空闻言一怔,手里的长|枪蓦然坠落在地,发出铿锵刺耳的脆响。
老将军终是在这一刻失去了戎马半生所有的矜傲。
“大限已至啊。”
墨倾柔以为爷爷说的是圣上给出的军师阁查案期限,便不顾涯月的搀扶,匍匐在地:“爷爷,孙女查清军师阁失火是因为窗边烛台倾倒,并非人为纵火,一切都情有可原,只要好好向圣上解释,相信……”
“烛台,”墨雄空怅然接过话来,“是我让下人添过去的。”
墨倾柔惶恐地抬起头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