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的神情始终悬在惊讶的边缘,欲坠不坠,似乎对整个故事难以置信。很快,他疲累地眨了眨眼,沉下头去:“竟然有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
倾柔颤抖着手朝二叔伸了过去,轻轻搭住他的肩:“二叔,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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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
云清净原本还在琢磨涯月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当他看见周围空旷的街道,旋即明白了一切:“搞半天,你是那丫头派来送客的?”
涯月:“小姐没能找到云少侠想要的那本书,实在愧于见人,只好让涯月过来向云少侠道个歉,顺便让我转告云少侠和风公子,山水有相逢。”
“相逢什么相逢!没听说过沧海变桑田吗?你赶紧让那丫头出来见我!你们北墨一族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云清净正欲再闯进门去,涯月迫不得已拦住了他:“云少侠,你就行行好,体谅一下我们小姐吧!”
“我怎么就不体谅了?她那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云清净振振有词。
风醒突然横了过来,护在二人中间:“涯月姑娘,我们与你家小姐也算朋友一场,眼下这么莫名其妙地赶走我们,不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吗?”
“就是就是!”云清净被风醒挡住视线,不乐意地将他向右推,从身侧冒出一个头来。
“朋友?”涯月眉头一皱,牵动神色,变得严峻起来,“看来两位对墨家的处境还知之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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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倾柔没有用力,可墨黎已然感到肩上的沉重,他逃避性地站起身来,茫然往前走了几步——
一如当年他在军师阁,也是如此忐忑不安地朝自己的亲生大哥走去。
“大哥,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还在为宇文端说话?”
墨洄跪在军师神像前,头上顶着盛满水的水盆,闻言不语。
墨黎心有不甘地走到他跟前,气得来回踱步:“这般阳奉阴违,根本就是为了戏弄你,戏弄墨家,戏弄整个中原朝廷!”
“二弟,倘若这次北上的是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墨洄双臂撑着水盆有些吃力,“宇文端要的是权势,是所有人对他的崇拜,北原子民要的是粮食,是太平无忧的生活,而圣上要的是边境安稳顺遂,是两族邦交永缔、友好往来,这一切,都不是战争能够带去的。”
“那我们呢?”墨黎跪在墨洄跟前,“大哥,墨家要怎么办?”
“没有战事,北墨一族还能翻身吗?”
“何必要翻身?这不就是将门世家最好的结局吗?”墨洄浑身颤抖,顶着的水盆荡出水来,无意淋在墨黎头上,兄弟俩同时心头一凉。
墨倾柔悄然朝轮椅挪去,孰料墨黎忽然转身,面容已经有些走形:“你爹的性子你也清楚,到了那时候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选择离开!”
“爷爷也是这么被气走的。”倾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墨黎努力平复着心境:“是啊,所以父亲让大哥在军师阁罚跪,什么时候低头认错,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我只好过去劝劝大哥,没想到……是我不好,没能及时劝服大哥改变主意,这才让那些魔头有了可趁之机!”
墨倾柔深吸一口气:“可惜这一切我口说无凭,鸦皇也已死无对证,我不知道要如何向圣上交代此事。圣上向来忌讳神魔之说,我怕稍有不慎,就会有敷衍了事、妖言惑众之嫌。”
墨黎明白她的顾虑:“入宫面圣之前还得同老爷子商量一下,他若知晓全部真相,必定是痛心疾首的。”
墨倾柔目送二叔离开内室,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之后,绷紧的心弦才松懈下来。
她拼命往轮椅上挪动,想要亲自去墨府找爷爷谈话,越快越好——她方才所说的并不是全部真相。
她想,或许其中存在误会,二叔所有的言谈举止无懈可击,包括他在和爹爹大打出手之前的对话,全都一五一十地重述了一遍,字句不差,张口就来。
如此坦诚,如此恨铁不成钢。
可惜他千不该万不该隐瞒那最重要的一段——
凉水彻底浇醒了墨黎,他冷然抹了一把脸,随后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墨洄脸上,水盆“咚”地一声摔在地上,刺骨的水沾湿了衣襟。
墨洄捂着脸,喃喃道:“二弟你……”
“墨洄,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墨黎将墨洄从地上揪起来,“你就是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父亲真是瞎了眼才会器重你……你和你那个卑贱的妻子、残废的女儿一样,是墨家的耻辱!”
墨洄左脸飞快肿起,只能虚着眼睛望着弟弟,不卑不亢地问:“你其实恨我很久了,是么?”
“是,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墨倾柔正要坐上轮椅,一双手从背后袭来,扼住她的脖子!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推倒在地,撞翻了床边的水盆,“哗啦”泼洒一地,墨倾柔呛了大口水。
“咳……咳咳…… ”墨倾柔满脸青紫,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
“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