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柔送他出门,宇文海在庭院中拿出骨哨轻轻一吹,那哨音似鹰唳,短促却渺远,丝毫没有惊扰到什么,附近的人只当是什么鸟雀夜鸣,唯有熟悉哨音的有心人才能听得明白。
宇文海放下骨哨,回头看着墨倾柔:“我已经让阿元往这里来了。”
涯月推着倾柔向前来,墨倾柔盯着那骨哨,觉得十分新奇:“这哨子的声音真好听,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听清楚就没了。”
宇文海将骨哨掂在手心,笑道:“这哨子的声音独特,只有熟悉它的人才容易感知到,倘若你都听清了,恐怕我早就被引来的守卫给抓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这笑容在宇文海脸上很快敛去,留下愁肠百结,他正欲翻上围墙,忽然又退了回来,几度欲言又止,墨倾柔好奇地看着他,笑问:“殿下还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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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
云清净明白了其中原委,气得从地上翻身而起,打算去官府为那位可怜的“北原奸细”抱不平,风醒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仙尊,朝廷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奸细一事本就马虎不得,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任何图谋不轨的人。”
云清净稍显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照你这么说,那个北原人就不该跑!直接被官府抓去见皇帝不就行了?还省得自己去宫门口递文书!”
十三暗戳戳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切,想得真美,谁能保证官府的人就会相信你说的话?再说了,官府抓人都直接送大牢,根本不可能见到皇帝!”
云清净头一次被一个妖魔这么颐指气使地对待,怒火又旺了几分,直接将十三从地上揪了起来:“哦,你厉害,厉害怎么还伤成这样?废物一个!”
话音一落,十三就被恶狠狠地扔回风醒跟前,狼狈地坐了起来,回头委屈地看着自家君上,要不是风醒叮嘱他别去招惹这姓云的火/药罐子,他早就拿铁爪子挠死这自大狂了。
云清净从腰间取下锁妖囊,十三顿时从地上弹了起来,躲去风醒身后:“你、你想干什么!”
“夜谈结束,自己乖乖进来吧!”云清净理所应当地敞开锁妖囊,将黑漆漆的囊口朝向十三,霎时间吹出一阵黏风,蛛网似的缠住十三身上的羽毛,随后风口猛然调转,释放出极大的吸力。
十三拼命抱住风醒的腿,五官都被卷得有些变形:“君上救我!我不是妖啊!我不想跟那些妖怪待在一起!君上!您的左膀右臂要没了!”
“快点!啰嗦什么!”云清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耐烦地将锁妖囊举得更高。
风醒最想听的寒鸦之事还没听到,眼下被十三拖得有些站不稳,只能用自己的左膀右臂将十三强行从腿上剥了下来,笑着安慰他道:“我听闻锁妖囊里的环境还不错,你不如先进去养养伤?”
十三:“???”
风醒一松手,只见十三瞬间化作羽毛被卷进了锁妖囊,云清净拍了拍胡乱跳动的袋子,得意道:“哼,让你跑!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我是魔——!”袋中传来十三不甘的怒吼,却是无人搭理。
云清净方才将锁妖囊举高也为了试探风醒,可此人在狂风中竟是岿然不动,云清净知道这破袋子只对血统纯正的妖魔有用,修为极高的例外,倘若对风醒无效,那他岂非……
云清净莫名开始忌惮,十三一走,崖上空落落的,唯有他们两人相顾无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清净这次没有亮出他那柄威风凛凛的灵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与风醒一臂之隔的地方,语气也没有往常那么犯冲。
风醒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耳畔夜风呼啸,吹动枝叶沙沙作响,他自然而然地往前迈了一步,云清净不得已稍稍扬起下巴,警惕地望着他。
“在我回答你之前,仙尊,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云清净终于意识到夜色深沉,将两人都湮没其中,彼此相望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唯有月色衬出一半的神情,莫名多了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风醒:“仙尊讨厌妖魔吗?”
云清净眼眸轻微浮动,听风醒这语气,多半是来故意试探,于是决绝道:“当然讨厌,妖魔之辈,胡作非为惯了,人人得而诛之!”
风醒咧嘴轻笑:“撒谎。”
“我怎么撒谎了?”云清净还是撑不住风醒这压迫性极强的高度,往后撤了半步。
风醒忽然抓住他腰间的锁妖囊,云清净心下一惊,只听他道:“从不归山到天州城,你遇见的妖魔也不少,但是他们现在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过活着。”
“那……”云清净略显心虚,“那是他们暂时没干坏事,我才……”
“坏事?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倘若那些在你看来是坏事的事,在别人眼里却是好事呢?倘若做一件好事必须要以很多坏事作为代价呢?”
风醒有条不紊地将每个字都吐露清楚,传到云清净耳中却成了一团浆糊,他注视着风醒眼里倒映的一轮黯淡的月,久久说不出话来。
风醒适可而止地松开了手,为两人短兵相接的呼吸留出缓冲的余地,他依然是面带微笑:“看来仙尊还没有想明白……也罢,我不过是仙尊身边一介红尘过客,是人是鬼,终究无关紧要。”
云清净恍惚地往前追了一步,而风醒却连连后退,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喂——!”云清净孤身守在无人的山崖,只觉有几缕凉风拂面而来,百转千回地透进四肢百骸,眷恋而来,又眷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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