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谁?”云清净见最后的落款日期已是二十多年前,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苏云开忆起久远的事:“早年我随掌门师兄下山游历时,曾有幸见识过这北墨一族,世代将门,英豪辈出,个个忠肝义胆,当家的墨老将军还是开国功臣,曾随当今圣上一同征战沙场,功勋累累,着实令人佩服。”
云清净若有所悟:“如此说来,这家人还挺厉害的,我倒想去会一会……”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克制而拘谨。
苏云开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亲自前去推开屋门,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端着一碗清粥,恭敬地呈了上来:“无事可做,便替恩公熬了一碗粥。”
远远看上去,她容颜清冷,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背倚着月光仿若一尊玉雕,苏云开手足无措,只好匆匆接过粥来:“白姑娘你……何必费这心思?”
屋内的祥瑞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疑神疑鬼地凑到云清净耳边,问:“灵荡峰可只收男弟子啊,怎么还住着这么美若天仙的姑娘?”
云清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甚在意:“我听陈清风说,多年以前,苏掌门曾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这些年一直都留在掌门身边,不过她不常与我们这些弟子来往,若是无意碰见也只是板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哎,苏掌门可真是个好人,这辈子到底救了多少人啊!”祥瑞一声慨叹,而后恍然大悟,露出坏笑来,“原来苏掌门也是个金屋藏娇的人啊,嘿嘿,我喜欢!”
云清净:“……”
“主上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当然搞不明白,别看他们现在这么彬彬有礼,人都是有两幅面孔的,谁知道人前冷冰冰,人后是不是温柔体贴……”
“心思费就费了,你赶紧喝,没喝完我是不会走的!”白衣女子仰起头来,目光凛寒,吓得苏云开冷汗直冒,连咳带喘地干完了一整碗粥。
祥瑞:“行吧,当我没说……”
白衣女子接过空碗,临走前刻意朝屋内瞥了一眼,目光落到云清净身上时忽而狰狞起来,顷刻间波澜滔天,却被硬生生忍了下去,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云清净眉头紧皱,只觉莫名其妙,唯有身边鬼迷心窍的祥瑞厚脸皮地冲人家挥了挥翅膀:“主上你还别说,我越看她越觉得比咱们蓬莱的仙女还要好看!”
云清净:“……”
事不过三,他还能忍这色鸟最后一次!
“让两位见笑了,”苏云开悻然关上屋门,回过身来,“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若想去墨家问问《千诀录》的事,过几日随你的师弟们一同下山即可,正巧中原武林要召开聚英大会,想必城里热闹非凡,也不枉你来这人界走一遭。”
云清净稍稍顿首,抓起祥瑞先行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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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万籁俱寂,众弟子们早就在屋内睡得四仰八叉,云清净只在门口瞥了一眼,便悄然退了出来,一个翻身窜上了屋顶,一人一鹤地坐下。
祥瑞伸长细细的脖颈,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的钩月:“哇,原来在人间看月宫,竟是如此美妙!”
云清净还在琢磨颈上的玉佩,祥瑞见他深更半夜不睡觉,一脸苦大仇深,实在看不下去,一翅膀拍打上去,却被云清净反手捏住了脖子,扔到了一边:“去去去,别来烦我!”
祥瑞灰溜溜地爬了回来:“哎哟喂……主上,你就没有认真想过,辅尊送你来人界,可能是为了你好吗?”
“为了我好?”云清净像被触了逆鳞,“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家回不去,身边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家伙!更要命的是,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前的三成!究竟哪里好了?!”
祥瑞被他吼得晕头转向,赶紧收起翅膀蜷成一团,云清净站起身来,望着明月高照,仿佛能洞穿天幕,望见另一头山清水秀的蓬莱,永恒的白昼之下,无数仙灵在天地间嬉戏。
云清净心里极不是滋味,暗自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我一定……一定要回到蓬莱!”
祥瑞自下而上仰视他,一双鹤眼滴溜溜的,眼前的画面都清晰地传回另一处灵镜里,连镜中人眼角的泪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灵上尊者望着镜子里的云清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阁外传来侍者长呼:“净莲尊者到——”
灵上尊者顺手抹去镜中画面,站起身来往阁楼外去,一见到门口的熟面孔便道:“不得了,我这陋室竟然来了一位稀客。”
净莲尊者笑着作了个揖:“闲来无事,特地过来瞧瞧辅尊大人的三千烦恼丝又白了几根?”
君袭讪笑一声:“宁嗣因,你小子什么时候能不咒我?还不进来一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阁外的两个侍者忍不住回头打量,一个看上去年纪甚轻,慨叹道:“仙主被贬,还以为辅尊就一个人孤孤单单了,幸好有净莲尊者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