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又到了春时雨季，日日夜夜嘀嗒个没完。
桑絮醒来就见外头雾蒙蒙的阴雨天，坐床上愣了一会才彻底从枯萎的梦境中解脱。
“桑絮，我不会一而再再而叁地给你机会，丢下我。”
“好，那就到此为止。”
这样重锤砸地的话，傅遇安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桑絮现在想起来有些模糊，甚至她偶尔会怀疑，傅遇安是真的对她说了这样的话吗？
从景春回来之后她的失眠更严重了，似乎正在影响她的记忆。这种假设让她不敢深思，于是每每睡不着的深夜，她就在周宅偌大的宅院里跑圈，跑到精疲力竭时再回去，赌运气也能换个短暂却深沉的睡眠。
其实这样一回回地夜游，她还想着能有机会在夜深人静时去主宅地下室看一看，但不管她是夜里几点出现，要么主宅灯火通明，要么她总会半路碰见管家或女佣，实在是很不巧。
想要做的事情毫无进展，想要联系的人又再次遥不可及，漫长雨季总让桑絮无端懊恼，也无可奈何。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选错了路。
她有自己的坚持。
“夫人，起了吗？管家说老爷今日要出差，问您是否去主宅用餐，顺道送一送老爷？”
“哦，我知道了。”桑絮撑起精神，起身走向浴室。
*
“看你最近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周长柏坐在主位，面前摆着独一份的精致中式餐食，但他丝毫未动，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桑絮。
桑絮在他右手空位处落座，摇头笑笑，“回来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太好。”
“原想过年这段日子，你多出去玩一玩，好好散散心，回来也能好一些，看来还是我想简单了。”女佣恰时端来桑絮西式的早餐餐点，周长柏扫了一眼，示意女佣，“把夫人的咖啡换成牛奶。”
“谢谢。”桑絮不着痕迹地看了周长柏一眼。
他面无异色，却又带着少许关心意味，桑絮有些不大适应。
“不要被逝去的人过多影响，这阵子未见，看你瘦得厉害。”周长柏抬了筷，偏头看了眼桑絮，又垂眼瞧她面前洁白餐盘里的面包、培根和炒蛋，“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喜欢西洋的东西，但凡事，还是得适合自己才算好啊。”
桑絮应声，低头吃饭，没多辩驳。
她根本不爱西式餐食，偏不知周长柏从哪里以为她喜欢。
在周长柏吃下最后一匙粥后，桑絮问他，“听说您要出差？”
周长柏放下碗，拿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去几个沿海城市考察，顺带寻一寻今年有意向和周氏合作的公司……说来应该也有你去过的，过年你不是去了趟溪地？”
桑絮尽量自然地避开眼神，“嗯，那边天气很好。”
“若你喜欢那儿的什么，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回来。”周长柏面容平静，笑得和善，“你年前和我商量的事情，若是不着急，可以暂时先缓一缓，好好在家里养一养身体，不然我可难和丁老先生交代。我这阵子啊，恐怕也是有得要忙。”
桑絮原本还想自己如何与周长柏开口，不料周长柏先提及，于是便顺水推舟，“好，那等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说。”
管家此时已替周长柏收拾好了行装，周长柏离席，桑絮起身将送他至门外。
轿车稳稳驶离周宅，桑絮回头看了眼主宅，目光掠过大厅最前方上下蜿蜒的楼梯。
“夫人，若没其他吩咐，我就先下去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桑絮看着管家，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显是在等她先走。
守得可真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