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见青姬还跪在地上,满身虔诚,他虚扶一把,“快起来,这事……我也不甚明了,大概……是偶然吧。”
打发了蛇妖,法安去了大殿,跪在佛前。
佛祖,法安有罪。
佛说,万事皆有因果。佛说,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佛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没有原因她如何能入得他的梦……
原本他的心里该空无一物,可他偷偷留了片净土给阿颜。
如今,净土蒙尘,佛心受困。
青姬坐在佛手上,痴痴地凝视着她的尊者大人。尊者大人,不知您为了那个叫阿颜的人丢掉佛心的时候,是否也这样彷徨呢?
转眼一月过去。
山门前,方丈将法安递过来的法杖推回他手中,“法安,你修行期满,是该回去履行你俗世的义务,但望你勿失佛心,只要心有善念,那里都是修行,那里都有佛光。”
法安握紧了法杖,肃容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青姬随他翻山越岭,穿城过镇,一路向南。
见法安停在两扇朱漆大门前,青姬知道,他的旅途结束了。
夏夜的天空总是很美,有满天星斗,有浩瀚银河。
青姬浮在荷花池里仰面看着星河,她想起她追随他的脚步越过星河时,银河星君正在往星河里撒星星,她磨了星君半天,才要了一把来,讨好地捧到他跟前,而他只是温和慈悲地点点头,不要她的星星,也不给她半个字。
那个时候的尊者大人,她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可如今,她听得大厅里喧哗热闹的声音,全府上下都在欢迎他的归来,她妩媚一笑,如今的状况,比起那时候,可真是好太多了。
青姬在池里畅快地游泳,下半夜法安,哦不对,他现在是俗世之人,叫陆无安。他从荷花池上的长廊走过时,她故意现了虚影,蛇尾在水里翻卷,她裸着身子滚在荷叶上。
等他一眨眼,青姬又将自己匿起来,看着发愣的他痴痴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陆无安觉得自己着了心魔。
他总是看到她的幻影,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跟他一起回来了。
她不是仰慕他吗,偷偷跟着他走也不是没可能,对,她肯定是跟来了,不是幻影,不是心魔。
端看她何时现身了。
冬至一过,陆徐两家就把婚事提上了议程。
徐家的嫡长女徐弄颜,是姑苏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不但人美,还心善,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配陆家那个做了□□年和尚的儿子,简直暴殄天物。
不过陆家是皇亲国戚,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陆无安长了半年的头发刚刚齐耳,额发往后捋了用竹夹固定,其他的抓不起来,就这么随性地散着,帅得青姬花了蛇眼。
虽然还了俗,不过陆无安心中有佛,每日的早课晚课一次不落。
诵了经,陆无安拿起书案上的诗经,他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发了会儿呆,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上半年他还是山寺里的小和尚,每日诵经最大,现在他就要为了守住祖宗基业去考科举了。
世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银丝炭燃尽,仆妇利索地换上了新的,桌上几碟子糕点做工精细用料考究,而去年此时他还为了养兔子从嘴里克扣口粮。
说起兔子就想起那条蛇、那蛇妖,他一度以为她跟着回来了,但事实证明没有,她只是常常出现在他梦里。梦里他们还在寺里,她会穿那身长裙艰难地挪步,她说她要学着走路,又或者自暴自弃说算了算了,还是做蛇好,然后拖着长长的蛇尾游来游去,让他给她念经。
慢慢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总归梦里她再没和他有什么肢体上的纠缠。
“规规矩矩做个不伤天害理的好妖,还是很好的。”梦里他对她说。
她用尾巴拨弄地上的雪,“怎么才算规规矩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