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笑容,云逐月始料未及。
阮南依仰头与她对视。
云逐月忽然弯腰,一手按在阮南依后颈,额头与阮南依相抵,翘起一点唇角:“谢谢你。”
言罢她松开手,利落地转身下楼。阮南依目送云逐月离开,视线稍微一错,与旁边那楼的四皇子对上。
四皇子似是有些震惊,阮南依微微颔首。
楼下,争辩还在继续,双方站地分明,中间似乎有条界限。
辩得急了,一人几乎口不择言,语速也快:“你学这些,读什么诗书,难道不是为了博人眼球,引人注目?我实在想不出,也不相信你真喜欢这些诗书。有日撞见过教你们的人,你们哭哭啼啼,学地极其不情愿。被教训那女子,听训之言,应当是偷奸耍滑,不愿去练什么曲子。所以说罢,我实在想不出你们这样的人对圣贤书有什么尊敬之意。”
“因此,”这人总结道,“我不认为你这样的人有进入的资格。”
他身边的一些人,一时也附和道。这人还在说:“夫子不知你身份,放你进来。如今不过要加上一个规矩,不要什么三教九流之人都来了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真是有辱斯文!”
云逐月刚好听到这番话,鼓掌笑了起来:“好一个有辱斯文!那我且问你,你年幼顽劣之时,是否被老师打过掌心?”
“这……”此人一时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幼时便是没被打过掌心,也有长辈的训诫。
“那我再问你,你是否要考取功名,性命在今年科举名单之上?”
这下这人身边之人也不说话了,露出和这个人相同的为难神色。考取功名,对于绝大部分的读书人来说,都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理所应当到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逐月没有丝毫得色,只是继续问:“今日你来诸子楼,又是不是为了精修学业,寻得良师益友?”她扯了一下唇角,多了一丝无邪,“还是说,求的是功名利禄?”
几人戳破心思,几人又似有所思。
云逐月正色道:“同为学习,被打过板子,先生训诫过,有何不同?这是其一。其二,同为学文,你为科考,她为生存,都不是纯粹为文而学,有何不同?其三,你在这大放厥词,不也为了引人注目?这位姑娘也未宣扬自己的身份,是你们非要拎出来说一说。”
白湘楚刚好接上云逐月的话,反问:“究竟是谁有辱斯文呢?”
诸子楼上,苏玉虎有些感叹:“逐月公主若为男子,我都想嫁给她了。”
阮南依在窗子边,浅笑看着,并不言语。这样的云逐月,巾帼不让须眉,若她是男子,这个皇位落到谁手中还是未知数。
楼下几人脸色不好看,还是辩驳道:“众所周知,青楼女子学艺,不过是为求得一富贵人家。”他看了虞洛水一眼,“如她一样之人,不过是野心更大了。你问我,我倒要反问你,殿下敢不敢问她,来此处仅是为了求学?”
旁边立有人接着话道:“说什么求学,怕是来求人——”
这人故意拖长了语调。
“我代她来问。”说话的是老四,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行礼。四皇子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一下弱化了剑拔弩张的氛围:“虞姑娘,且问你,你是否是为了求学,听学。”
虞洛水点头:“两年一次的文讲,听后受获良多。”
四皇子认同,其余人虽有意反驳,可是在四皇子认同后,他们不好反驳,于是没有说话。
之后四皇子和云逐月的对话,已然平和了许多。在他们的引导下,也不算是辩了,只能说是讨论,最后只有一个条件,诸子楼中当行事有度,虞洛水只能听学,求学,若是被人发现做了别的事情,便是她才学过人,也不能再进入。同时,这几名出言贬低的人,也给虞洛水躬身道歉。
阮南依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事毕,阮南依觉得楼高风有些大,于是先回到了室内。苏玉虎还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云逐月朝这里望了过来,看到是她,笑容还滞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笑。
苏玉虎捏着下巴,似有所思。
刚才云逐月一定是在找阮南依,甚至认为,阮南依一定在这里看她。但是当她看过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看到是她,所以有些愣。同时苏玉虎看到,云逐月在看诸子楼上时,白湘楚刚好看云逐月,似是有意攀谈,可是云逐月只看这里,倒是将白湘楚忽略了。再之后,云逐月只与白湘楚说了两句,不再多言,还往楼上看了一眼。不出意外,还是苏玉虎。
苏玉虎冲云逐月笑了一下。
云逐月:“……”
这些都是苏玉虎想了很久,才想通的细节。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不过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注意这些,也算是完成了她爹苏将军布置的另外一个作业。不仅如此,苏玉虎还想起来,之前太子和两位皇子,原本是在高处旁观,没有下去的意思。看到云逐月下去,他们有些迟疑,不过似乎还是准备看着。苏玉虎约莫能明白一点,不过她说不明白,大概是她感觉,这几位不会下去,而且她认为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