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脚步一滞,顿了片刻才转过身来。月光浸染了他玄黑的衣袍,王侯气度之外,更添一层孤寂。
元臻臻急奔到他面前,举起手中的短剑:“焕……殿下,这是你给我的吗?”
宿焕眼眸低垂:“是。”
元臻臻漾开一道笑容:“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丝丝甜蜜在心头酝酿,她拔出剑来,细细观摩,月光如流水般淌过剑刃,在她娇俏的眉眼间映出一道清辉。
“真是一把好剑!”元臻臻赞叹:“我可以叫它千梨吗?”
“随你。”不知怎么,宿焕听着这名字竟觉得耳熟。
“殿下,刚才……你一直都在我房里吗?”
宿焕说:“你练刀时我就来了,本想将剑放在桌上就离去,没想到……阿焰过来了,把我堵在了房中。”
所以刚才她和易焰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绯色一点点爬上元臻臻的脸,她小声嗫嚅着:“那、那你……”
宿焕眸色转冷:“你们说什么,本王没有听清。但看阿焰送你狐狸皮时的神情,也不难猜出来。没想到楚小姐这么受欢迎,本王认识阿焰十六载,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的。”
元臻臻急辩:“我和他没什么的!我都说清楚了啊!我有喜欢的人了,叫他别在我身上白费工夫了!”
宿焕微哂:“也是,既然有了李岩,就别再招惹阿焰了,还请楚小姐自重。”
“你在说什么啊!”元臻臻觉得这男人醋得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早说我已经清醒了,不喜欢李岩了!易焰曾经救我一命,我只当他是好朋友而已!”
她突然就有点儿生气:“既然殿下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又何必赠我宝剑、来‘招惹’我呢?!”
“你——!”宿焕一噎,瞬间脸色铁青,拂袖而去。元臻臻也气急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他:“阿焕你别走!”
少女娇软的身躯蓦地贴上后背,让宿焕的心刹那间像着火一样燃烧起来!
从没有人这么唤过他,可他竟不觉得违和,仿佛这个称呼已经在梦里听过无数遍。此刻重温在耳边,只觉心头颤动,呼吸滚烫,让他几乎不敢回过头去,让她看到他烧得发红的眼睛。
“我们已经走到最后一关了,好好走完它行吗?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他们死,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留在这里陪你,而不是和你到了坟里才相遇……”
她紧紧抱着他腰身,悲伤地喃喃自语。宿焕耳边嗡嗡作响,热血冲得他头脑发昏。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双拳缓缓攥紧,天晓得他费了多少力气,才强忍住没有转过身去拥抱她。
元臻臻说了会儿,见他虽然没什么回应,身体却越来越烫了。她唇角一勾,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融化了大半,索性趁热打铁,在他耳边呵气道:“阿焕,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宿焕:“……”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等掌心的热度也褪下去了,才转过身来。元臻臻乖巧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刚才失态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月光下,少女巧笑倩兮:“阿焕,我给你舞一段剑吧?”
宿焕声音哑得不像话:“好。”
一道银线流光滑过他眼眸,元臻臻手执千梨,如惊鸿起舞,步态翩跹。顾盼生辉间,又剑走偏锋,暗含杀机。她仿佛回到了奚焕的世界,仿佛站在面前含笑望着她的,也正是师父。
想起那个傲娇的男人,元臻臻就觉得好笑。这些试炼幻境里的焕,都是宿焕人格的一部分吗?所以这位威严庄重的摄政王殿下,灵魂深处其实住着一个傲娇的少年?
一套剑式完美走完,元臻臻心头忐忑,自觉表现得似乎太过了。宿焕全程不赞一词,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惊艳和探究,一双黑眸愈发幽深难测。
半晌,他才收敛起情绪,恢复成平日持重的模样,沉声道:“时辰不早,楚小姐早点休息罢。”
说完便转身离去。
元臻臻嗯了一声。他没有追问她剑术的来历,反而让她更加不安了。
整整一夜,元臻臻辗转反侧、思绪纷乱,几个世界的宿焕轮流在脑海中浮现,耳边千言万语,萦萦绕绕,直到东方既白,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