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了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呢?大概就是被追兵紧咬在后,大哥义无反顾地把他推入池塘,亲自引开追兵的那次吧!
他满心震惊、无法置信,皇宫没有亲情,所有人都算计他、利用他,唯独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救他于水火,舍生忘死地护佑他逃生。
他何德何能,被上天赐予这样一份珍宝?
只可惜大哥是个小少年,他自问从未有过龙阳之好,昨夜还特意和重徐密谈半宿,结果发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这位手足产生半点旖旎之心。
可一旦面对大哥,他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春水,只想包拢他、呵护他。少年那双精致眼眸里总是洒满了灿烂的阳光,让他如此欢喜,总也看不够。
一想到大哥送自己回家之后极有可能会离开,他心里便油然而生一股烦躁和阴鸷之意。
阴鸷,连他自己都被这种情绪吓了一跳。
秦焕叹息,他已经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对方是男子又何妨,他宠着惯着便是了。反正他已是自由身,不必在意谁人的看法。大哥想去菀州,他便陪他去,大哥想要什么,他全部找来给他便是。
可唯独忘了,这少年自己的想法,是否君心似我心呢?
秦焕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他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心绪泄露出来,吓到元臻臻。
元臻臻其实是很纠结,接下来要怎么和秦焕相处。她是没有什么皇权阶级思想的,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的爱人。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摊牌:“苍梧,昨天楼将军告诉我你的身份了。”
秦焕的表情刹那间冻住,送到唇边的汤匙啪嗒一声砸进碗里。
元臻臻说:“这一路上多有逾矩,还请您原谅。既然您已经遇到了楼将军,想来此去颂京也必定无碍,这样我也放心了。所以我想……”
“大哥想什么?”秦焕脸上笑容不变,指尖却忍不住打起颤来,如果他想走,如果他想离开,那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样才能留下他、又不伤害他……?
他是绝不能伤害大哥的,就算做不成爱人,也可以为挚友、为兄弟……只要他不离开自己就好。
秦焕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呼吸都快停止了。
元臻臻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想,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能否让我搭个便车,送我到菀州?”
呼——高悬的心被轻轻放下,秦焕如释重负,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我怎么会嫌弃大哥呢,我和大哥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倒是大哥不要嫌弃我才是。”
“那就好。”元臻臻心中安定,接着又想到:“楼将军呢?怎么一大清早没见他人?用过早膳了吗?”
他什么时候和楼重徐关系那么好了?秦焕眉头微皱,压下心中淡淡不悦:“这里只有他和数位将领,还不足以护送我们出山。大梁军队集结在山外,所以他一早出门去调兵进山,最快明日便能来接我们。”
元臻臻点点头不再多问,高高兴兴地扒饭。
用完早膳,见阳光不错,元臻臻便扶着秦焕在庭院里散步,他左腿上那个最严重的伤口已经结痂了,行走也稳当了许多。
元臻臻好奇地询问他江南的景色、颂京和菀州的风物,秦焕知无不言,耐心至极。
见少年满脸向往,他试探着问道:“大哥想去的话,以后我们一起去,如何?”
元臻臻迟疑道:“不会影响你吗?你毕竟是太上皇,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吧。”
“无妨。”
少年唇红齿白,看起来可爱极了。秦焕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又硬生生忍住,拢到唇边轻咳一声:“说起来,大哥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吗?”
“呃……”
让一位太上皇喊自己大哥,被下属们听见了,确实有伤尊严。这种昵称以后留到床上喊喊还是挺有情趣的,对外就叫名字吧。
于是她说:“元臻,我叫元臻。”
看表情就知道是化名,秦焕掩下眸底失落,到底还是把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轻念数遍,印到心上。不急,来日方长,他总有办法查清楚的。
元臻臻反过来打探他隐私:“那苍梧,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怎么还未成家呢?”
秦焕一愣,他登基时年仅十六,尚未定亲,也不急于一时。半年后大嫂诞下太子,他就更加不方便娶妻了。
一来终究有一日会禅位,届时福祸难料,譬如今日这般,何苦让人家姑娘跟着担惊受怕?二来若是成亲后诞下子嗣,这孩子地位尴尬,安危亦难以保证。
所以就索性没有娶亲。
而现在,秦焕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他定是不舍得放弃面前这少年的,那回京后又该如何面对家中妻儿?
于是轻笑道:“我是在等有缘——小心!!!”
他眼疾手快,猛地将元臻臻拉入怀中!一支玄黑利箭呼啸而过,几乎擦着少年的后颈飞过去,“砰”的一声扎进泥土中!
元臻臻吓呆了,只见几个黑衣人从墙头迅速翻下,朝他们腾跃而来!与此同时,门外的小胡子听到动静,也带着仆从们抄着家伙冲进来。
一时刀剑铮然,光影翻飞,秦焕将元臻臻护到身后,抬脚将跃至近前的黑衣人踢翻,左臂一挡,身形快速变换,又将侧面攻上来的人一掌拍飞。
伤未痊愈,气血上涌,令他生生趔趄了几步,脸色微微泛白。元臻臻心急如焚,眼梢瞥见角落里的扫帚,立马抓过来当武器。
她有上一世的剑法记忆,现在虽然没了灵力加持,但基本的招式还是熟练的。此刻挡在秦焕右侧,护着他受伤的手臂,一把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竟打得刺客们一时不能靠近。
然而他们这边的仆从终究不是练家子,眼看渐落败势,小胡子双指叩唇,吹了声尖利的口哨,院外阵风刮过,一头四蹄踏雪的枣红骏马昂首挺胸地出现。
小胡子向秦焕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在几个仆从的掩护下,拉着元臻臻迅速向外撤离。
马只有一匹,元臻臻的意思也是让秦焕先逃。但秦焕硬抓着元臻臻的手腕,神色坚持:“大哥若不和我一起走,那我也不走了!”
元臻臻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小胡子还带着兄弟们在艰难地拖绊黑衣人。她只好也翻身上马,让秦焕坐她身后抱紧她的腰,然后缰绳一抖,冲了出去!
风声呼啸,山路陡折,元臻臻颠得七荤八素,早饭都快呕出来了。其实她并不会骑马,前两个世界她都是用飞的,看人骑马挺轻松,自己上的时候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焕看出她的生疏,只能临时授课,告诉她怎样握缰绳、怎样控制方向和速度、腿脚和后背要怎样贴合马匹才能提高速度。
饶是元臻臻再聪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纵马高手。在几次差点把马骑到田里去之后,秦焕无奈道:“不然我来控制,大哥坐后面?”
元臻臻看了眼他的右臂:“你一只手可以吗?”
秦焕眉目含笑:“我征战岭南时,双臂都中箭,尚能全身而退。”
那么厉害?!元臻臻立刻下马和秦焕调换了位置,她负责扬鞭,秦焕负责纵绳。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刚才一路剧烈颠簸,她的裹胸松散了。
于是当元臻臻从后面抱住秦焕,趁机摸了两把男人精壮紧致的腰身的时候,前面的司机也惊呆了——
两团温润柔软的酥肉紧紧贴上他后背,直烫得他浑身僵硬,耳脖子都红了起来。
虽然独守空殿二十六载,但该懂的还是都懂的啊!
元臻臻正等着发车,就见秦焕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嘴角扬起一道极为绚烂的弧度。
“还不快走?笑什么呢?”元臻臻莫名其妙。
“没什么。就看看大哥可还安好。”秦焕强忍笑意转回去,那双清霜黑眸被巨大的喜悦所点亮,神采之灼然,几乎令天地失色。
他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是断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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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的名字取自李白的诗句:“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所以国号也被设计为“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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