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海丝特服侍他穿好了衣物,李彬趁着清晨人少,一个随从也没带,独自前往库鲁兹居住的寺庙中。
库鲁兹带着拜巴尔斯在寺中过着清贫的生活,终日除了诵经祈祷便是读书。拜巴尔斯也不觉得烦,始终如家猫一般,独自在一角落发呆或冥想。
寺中除了这一老一少就只有两个阿訇。李彬刚到院门便被一个阿訇拦了下来。
“清修之地,殿下非穆斯林不可入内。”
李彬瞧了瞧自己,又看了看那一身白袍头戴白帽的阿訇,只得放**段柔声恳求道,“我久仰库鲁兹老师的大名,特来拜访,还请通融一下。”
阿訇严词拒绝,“岂能让异教徒污染了此圣洁之地!”
李彬百般恳求伏低做小,可依然没能进去,直到两人的争吵声惊动了寺内的拜巴尔斯。
“放他进来吧!主人也正想找他!”
“可是…….”
“主人既然说了就没有错,放心吧。”拜巴尔斯不顾阿訇阻拦,直接将李彬领了进来。
还没等李彬看清院内陈设,拜巴尔斯就将他带到水池边上,一指命令道,“洗!”
“洗?”李彬还以为是拜巴尔斯担心自己脏污,连忙将袖子挽起来给他看,“我不脏,昨日刚洗过澡,今天还换了新衣服。”
“让你洗就洗,废话忒多!”拜巴尔斯将他双手按在了池中一通搓洗,差点搓下了一层皮,一边嘟嘟囔囔抱怨,“你们这些异教徒啊…….身也脏,心也脏…….”说罢又扒了他的鞋袜将李彬的脚也按在池子里。
“诶…….”凉水激得李彬脚心发麻险些踹拜巴尔斯一脚。
洗完了脚,拜巴尔斯又拿来一水瓢,舀了满满一瓢的水递到李彬的面前,“漱口!”
李彬连连后退摇头,“他妈的,那是洗脚水……唔——.”
拜巴尔斯对他可没多少耐心,直接捏着李彬的脸颊往嘴里灌,他那手劲堪比拔都,李彬哪是他的对手,呛得直翻白眼。
“咳…….咳…….好了吧?”
“行了,进去吧,主人正在等你。”
李彬长出一口气,跟着拜巴尔斯绕过大殿走进了后院。
库鲁兹刚刚做完礼拜,正整理满满一整面墙的书籍,见李彬来了放下掸子将他让进屋中。“您可算来了,我等您等了好久。”
李彬见了他便开始告状,用手一指拜巴尔斯,“你这下人忒无礼!还强迫人喝洗脚水!”
“哈哈哈哈!!”库鲁兹哈哈大笑,“拜巴尔斯是我买来的奴隶,他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礼节,还望您别见怪。”
拜巴尔斯冷哼一声,仗着库鲁兹护着自己,大摇大摆地路过李彬身前去沏茶。
“而且,他是一钦察人,因躲避蒙古人侵占,才逃出钦察做了奴隶的。”库鲁兹虽未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确:他对你不好就只是因为恨你,你可千万别多想。
李彬恨得牙根直痒痒,心说这西征忒不彻底,怎么漏了个这小子呢!他皮笑肉不笑道,“哪能呢,孩子而已,我同他计较甚。”
“那便好。”库鲁兹捋捋稀疏的胡须,“您若是皈依了真主,日后便可常常来这里与我商议对策。”
“如何才算皈依呢?”
库鲁兹神秘一笑,“在您的雄伟之处,用刀子……
“你让我做太监?!”李彬气得差点一蹦三尺高,“我绝不同意!”
“别急别急,您听我说完啊。只是用刀子划一下而已,绝不会妨碍您的人道…….”库鲁兹说着,将拜巴尔斯叫了过来,“脱裤子给殿下看看。”
“哦。”拜巴尔斯答应着,将手中的茶壶点心盘放好,走到李彬面前,裤裆正对着他的脸就要解腰带脱裤子。
“别别别…….不用!”李彬一把按住他的手,“就没有什么类似假意皈依的法子吗?我……我坚决不会在那里动刀的!”
“那可不好办…….”库鲁兹为难地皱起眉头,“看来也这能这样了,只不过我们穆斯林日常有诸多禁忌,你千万要注意别露馅才是。”
“我答应!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不碰那里…….”李彬可不想再被这一老一少折腾了,赶紧抢过了话题,“日前我已与拔都王子取得联络,他已率军东归,过不久便要接我回去,倒是你何时才能助我逃出城去?”
库鲁兹突然露出副奇怪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道,“拔都王爷可曾告诉你窝阔台大汗归天一事?”
李彬只一瞬稍感惊讶,但还在马扎尔时他就已然得知了窝阔台病重的消息,因此也就释然了,想来病入膏肓,咽气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
“大汗去世与我们又有何干系呢?”李彬笑了笑,“想必贵由王子已经踏上返回哈拉和林的归程了吧,蒙哥王子亦然。”
“我并不认为拔都王爷会舍弃这么一个争夺汗位的好机会,而来救回一个小小卒子。”
“你大可以不相信我,”李彬冷笑一声,“但我跟在他身边将近十年,自然清楚王爷为人,他并不贪恋权势,更对汗位无甚兴趣。现如今,他应当留下了斡儿达、昔班和别儿哥几位王子收拾战局,自率领着精兵向起儿漫赶来!”
库鲁兹听着李彬的话沉默不语,拜巴尔斯吃着李彬没动的果子点心,亦是沉思李彬的来头。
李彬与他俩也并非不欢而散,李彬心中清楚,自己手中毫无筹码,要库鲁兹相信自己属实是难事。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李彬又在城中住了小半年,起儿漫的冬天并不寒冷,甚至也不会下雪,只是偶尔会刮起阵北风,李彬常常从风中嗅到草原的气息。
拔都每隔一月便会叫阿尔斯兰送信过来,李彬亦将自己的情况一一回传,寥寥数语虽无旖旎情话诉相思,但字里行间的缠绵情思只有当事两人才能饮尝。
在外人眼中,李彬似乎真的成为了虔诚的教徒,他也穿起白袍包着洁白的头巾,终日学习诵念《古兰经》,每周必有几天前去与学者库鲁兹谈经论道。可只有李彬自己清楚,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飞向了远方,飞到那个蒙古王子身旁;他的灵魂、他的思念、他的一切一切都已跟随他坚实的身躯驰骋在草原上。
“我等不下去了……年前,我必须走。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不在乎……”李彬将那本经书扔在了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库鲁兹身下,将怀里的信纸呈上,“你不是不相信我与他的关系吗……这是半年来他写给我所有的信,都在这里!你可以一字不落地念出来!这样你就会相信,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