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拔都哥好像在等你,我走时他还没睡,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
“额……”李彬垂下眼,低头不说话。
蒙哥觉得他有些奇怪,在他眼里,李彬平时几乎与拔都黏在一起。
“你不想去找他吗?”蒙哥问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拔都兄长有时就是那样,面冷心热,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走了……”李彬可不是听他夸拔都的,转头便要走。
“你别走!”蒙哥拉住了他,“你哪都不想去,难不成要在外头吹风受冻?”
李彬有时会觉得这人出了战场温吞得过分,也难怪贵由讨厌他。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将就一宿。”
“真的?”
“嗯!”蒙哥用力地点点头。
蒙哥在前,李彬跟在后,他脸上面无表情,内心却喜得开了花——他的目的第一步达成。
“我这住处比不得兄长的大,寒酸得很,你莫嫌弃。” 蒙哥将李彬带到自己的大帐跟前,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会不会,王子肯收留我我已经感恩戴德了!”
“那你先进去歇着吧,我洗漱一下就过来。”
“好。”李彬点点头,掀开了帐帘。
大帐中漆黑一片,李彬借着月光掌上灯,眼前的帐内空荡荡一片。角落处有一铺着羊皮的小塌供人睡觉休息用,靠着门口放着蒙哥出战时趁手的重剑和战甲,壁上还挂了副弓箭,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彬好奇地走来走去,摸摸这看看那,竟然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本破旧不堪的《论语》。
书的封皮被磨得模模糊糊,书页松散泛黄带了点汗水的气味,上头还有不少蒙哥手书的批语标记,一看便知他看了许多遍。
李彬莫名觉得好笑,咧着嘴角,一页一页看起了蒙哥错漏百出的批注。
蒙哥收拾妥当,光着膀子走了进来,带着湿漉漉的寒冷水汽,一看便知冲了凉水。
“这么冷的天您也不怕冻着!”李彬一抬头便看到了他,被眼前精壮彪悍的身材吓了一跳,心脏怦怦乱跳。
蒙哥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怕你嫌我脏。”
李彬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也好几天没洗澡,没比您强哪去,您别嫌弃我就行。”
“你在看我的书?!”蒙哥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论语,赶忙抢夺了过来,那双温润的棕色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挠了挠一头乱蓬蓬的黑发,“让你见笑了……我随便写写……”
眼前的蒙哥褪去平日的稳重外表,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模样。让李彬倍感新奇。
“没有啊,你写的很好,很认真。尤其是后面,连错字都越来越少了。”
“真的?”蒙哥的眼中多了些雀跃。
“真的,我是个无学无术的人,从未像你这样认真读过什么书。”
“我不信!你们中原人都是读书认字极有文化的才对,不然怎么会说我们蒙古人是‘蛮子’。”
李彬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这人误会了什么。
两人说说笑笑便要躺下休息,蒙哥大方地将床让给李彬,自己睡在地毯上。李彬连连拒绝,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和蒙古王子抢东西,自己自觉又麻利地往地上一躺,逗得蒙哥笑出了声。
蒙哥不是多事之人,也没打听李彬与拔都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亦没有将他收留李彬一事告诉自己的兄长。
那日起,李彬也学乖了,托蒙哥帮自己弄来顶破旧的小帐篷,不必再跟别人挤着睡。每日与普通的士兵们一起吃着只有咸盐味道的大灶,再不去麻烦拔都。
白天里没什么事,他便帮姜思源一起在溪边清洗伤兵们换下的纱布。李彬不论在家在外,吃饭穿衣皆有人打点,何时洗过东西,一块小小的纱布愣是搓不干净。
“你这样洗是洗不干净的!”姜思源光看他干活就觉得十分疲累。
“你嫌我洗得不好你就自己洗嘛……”李彬吃力不讨好,气得将手中的脏污纱布丢给他。
“你看着!我再教你一遍!”姜思源耐着性子捡起纱布再次边讲边演示给他看,“先放在水里泡一会儿,几分钟后再涂上皂角,这样在污渍处搓洗……你他妈听没听啊?!”姜思源讲得吐沫星子横飞,一抬头却看见李彬正看向远处,气不打一处来,想一脚将他踹下水。
“老姜……”李彬用力拍拍姜思源的肩膀,朝远处一指,“那怎么好像躺着个人?”
“嗯?”姜思源也是一愣,寻着李彬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茂密的草丛之中倒着个人影。
“他是不是受伤了?”李彬纳闷道。
姜思源医者仁心,哪见得了有人倒在自己的眼前,拉起李彬就跑了过去,“走!去看看!”
地上躺着个身穿黑袍满头金色卷发的男人,他的头发乱糟糟甚至打了结,脸颊上蓄着连鬓络腮的胡须,双唇干裂得起皮,张着嘴气若游丝地呼吸着。
“他还活着!”姜思源将他扶起来,“带他喝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