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埋怨——而是问责于你!”贵由负手而立,他眼中只有拔都,全然不顾身后一干人等诧异的目光。
“呵,有意思!”拔都发出声低沉的笑声,站起身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与贵由站了个面对面,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四目相对在帐内尴尬用窘迫的气氛中碰撞出道道火花。
“你说问责,巧了,我也正好有话要问你!听说钦察人反叛一事,乃是因为你私自加了重税,且对手下人抢夺钦察女子不管不顾,可是真的?”
“哼,你若能拿出证据,那就当是真的。”
拔都知道他不可能承认,干脆继续说道,“据你军中将士所说,你经常无故任意惩罚与你曾有恩怨的将领,这你总不会嘴硬吧?难不成叫我找人进来对质?”
贵由的双手握紧成拳头,指尖因血液不通而泛白。
帐内空气沉闷,大多数人都不愿掺和进两个王子的争执,可又不敢上前劝说,最后只有胆子大脸皮厚的兀良合台站了出来,摆了副讨好的笑脸道,“诶……我说这大喜的庆功宴,两位王子可否放下这些不开心的事。消消气消消气……”
“就是就是……”
“喝酒吧,这些事以后再说。”
有胆子大的也跟着附和,一时间帐内劝和的声音响成一片。
李彬扒着帐帘偷看,站得两腿发麻,拔都虽与他说过他的计划,可亲眼看出好戏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蒙哥见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在了地上,他刚欲开口做个和事老,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凭什么要放下这事过后再议!贵由叔叔说的又没错!”
发声的正是蒙哥那早夭的堂兄木阿秃干的儿子不里,今年才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蒙哥一见是他,险些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速不台闻言也紧皱眉头。
“拔都!你当在座的都服你做主帅吗?贵由叔叔论身份论战功都不在你之下,我不里头一个就不服你!”
拔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朝贵由眨了眨眼,心说我俩商量的流程中,好像并没有这么一环……
贵由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精彩至极,他考虑了许多场景,独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不里。
可事已至此,就算削尖了脑袋,也得继续演下去——
拔都咬紧牙关,一把推开面前的贵由,走到不里的跟前,不里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儿,哪会怕他,挺直腰板梗着脖子,等着拔都的到来。
哪知道拔都走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像拎只小鸡崽子一样将他擎在半空中。
“你……”不里被他拖离了地面惊得两腿乱蹬,低头对上拔都那双幽深的黑眸,吓得鬓角汗水如瀑布一般直往下淌,“你……要干什么……”
“不服我?好!今日谁不服我,谁就代替我做到那个位置上去——!”
说罢,拔都肩背发力,将不里扔向他向主帅的座椅。不里呈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形状狠狠地摔在了台阶上。
“王子息怒!”
“王子息怒!”
众人早已傻在当场,还有哪个有胆子上前劝架,纷纷跪倒在地。
“唔……”不里被摔得实实惠惠,眼前直冒金星,贵由见状连忙过去将二愣子侄子搀扶起来。
“拔都你有种!你今日伤了不里,我定要禀告父汗和察合台伯父!”
拔都不怒反笑,“好!正巧我也打算上书大汗,你且等着看他如何定夺吧!”
贵由一句话也不说,扶着不里摇摇晃晃的身子离开大帐。
李彬看得正热闹,来不及闪躲,与贵由撞了个正着。
“贵由王子……”李彬连忙跪倒施礼。
贵由低头看了他一眼,七分嘲讽三分失落地说道,“你倒是跟了个好人。”
说着带着侄子拂袖而走,留李彬一个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闹过这么一出后,自然无人再有心思喝酒,酒宴便草草结束,众人作鸟兽散去。
拔都吩咐下人前来收拾残羹剩饭打扫大帐,自己则出了大帐透透气,正好遇到了蹲在门口的李彬。
“方才你都看到了?”
“嗯……跟你说的不一样,怎么还加戏了?”
“我哪知道,半路杀出个愣小子……”拔都苦笑一声,“我有些累了,我们去散散心?”
李彬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不了……我等着捡点剩饭吃,我饿了……”
“早说,我这就带你找吃的,莫要吃剩饭。”说着拉起李彬的手就往外走。
“诶……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