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懒时虽懒,勤快时却又勤快过了头。经拔都介绍,找来当地一些颇有才学的学者与李彬一起整理文字。
白天李彬和大乘都、安藏等人埋头翻书整理,晚上再将白日整理好的草稿工整地誊写在纸上。李彬从小跟着元好问和自家二哥学的字,一手汉字写得极见隽秀,更不要说书写回鹘字母了。
拔都虽然读书不多,也不大会鉴赏字画,可李彬的字清雅隽秀又暗含力道,看了便叫人舒服。每晚写字时拔都就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书写。他比李彬高一些,每日吃饭又必然会喝酒,李彬感受着耳边吹拂来的带着酒香的温热呼吸,总是忍不住缩脖子,拔都瞥见他的小动作就更恶劣地挨得与他更近,李彬只觉得一个大暖炉贴到了身上,憋得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手上一个不稳差点写错了字。
拔都趁他不注意轻轻亲了下他的耳尖,“好好写,专心一些。”
耳尖上仿佛被羽毛扫过一般,麻麻酥酥的触觉一闪而过,李彬惊得一捂耳朵,“你……!”
“我什么?”拔都将头一歪,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提醒你认真写别分心。”
李彬心中知道这头大尾巴狼绝对不会心怀好意,于是将纸笔搬到桌子另一头,离他远远的,“那您不要打扰我。”
“咳,对了,”拔都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一声,适时地转变了话题,“你养的那只叫小黄的雕,已经长大许多了,我见你也没时间照顾他便把他教给昔班了。昔班很早就想试试驯鹰驯雕,就让那只小黄给他练练手。”
李彬成天忙于公务、编纂辞典,差点忘了小黄,经拔都一提醒才想起来,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爹爹。
这样玩玩闹闹,每天夜里倒也不算枯燥。有时李彬上一秒还在喊累,下一刻待拔都去看他时李彬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兀自打着小呼噜,就连脸颊上沾了墨渍也浑然不知。
每到这时候,拔都就只好给他弄来热手巾,为他擦脸擦脚,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吵醒他。再去铺好床,搂着李彬一起睡过去。
李彬起先还不适应,闭眼前自己明明在奋笔疾书,醒来时却在拔都的怀里。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光明正大地赖起了床,抓着拔都的健腰和长腿死活不起。拔都知他辛苦疲倦,也常常放纵他,与他一同睡到日上三竿。
如此昼夜赶活一个多月后总算将初稿整理完成,厚厚一沓手稿被送到了书坊再进行校对刻版。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李彬放松过了头,一觉睡了五六个时辰,直到鼻尖嗅到了丝喷香的味道才悠悠转醒。
“唔……好香……”李彬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却先醒了过来,耸动鼻尖嗅来嗅去。
拔都看他这副模样活像只没睡醒的懒猫,揉揉他的脸蛋将李彬拍醒,“张嘴——”
“啊——唔?”李彬乖巧地张开嘴,一筷子顺滑饱含麦香的面条就被塞进了口中,李彬登时就没了睡意,赞道,“好香!”
“给你煮了一大碗,慢慢吃吧。”拔都将托盘和一碗浑汤面条放到他跟前。面条汤是用牛骨熬的,浓白透亮,鲜香扑鼻,面条爽滑可口,底下还卧了个双黄煮蛋。自打入冬,李彬每天的吃食便是与拔都一起吃肉干、腌菜、大饼、馍馍之类的东西,已是许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新鲜面条。
“啊!好吃!”李彬吃光了鸡蛋和面条不说,就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一边摸自己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难不成是犒劳我工作太辛苦?”
拔都将碗筷收到桌上,吩咐仆人拿去清理,然后拿了本黄历递给李彬,“今天是腊月十八,你的生辰。”
李彬这些日子忙着整理辞典文字,过得日夜颠倒浑浑噩噩,哪里还记得自己的生辰,接过黄历一看果然如此。
“我听说你们汉人过生辰都是吃面条的,就让人煮了一碗给你,看你吃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嘿嘿,我们汉人管这个叫‘长寿面’,吃的时候还需要亲人选最长的一条给寿星吃,这才是原本的习俗!”
“反正我刚才喂了你一大口,里面应该有很长的面条吧。不过左右你也不是汉人,过不过汉人的习俗都无所谓。”
李彬撇了撇嘴,“好歹也是在汉人地盘长大的,我也算半拉汉人。再说了不论汉人还是蛮子,过节祝寿无非就是吃、喝,你们蒙古人有唱歌跳舞的习惯,汉人便是请个戏班来唱个戏什么的。”
“你说的也对。”拔都笑了笑,递给他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十八岁,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习俗已经成年了,这把小刀便送你做礼物吧。”
“谢谢您!”李彬惊喜地接过来,那匕首由银质打造,通体银光闪闪,刀鞘上还镶了颗与他贴身佩戴的红宝石极像的蓝色宝石。拔出匕首来,露出精巧的刀身,小巧玲珑,吹毛利刃削铁如泥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