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没看什么……”李彬赶忙移过目光,假意去看小撒里答睡觉,“今日与小王子待了一会儿,发觉他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坐下说话。”拔都闻言淡淡一笑,强硬地将李彬拉到身侧坐了下来。
“……”李彬只得在拔都身边乖乖坐好。
“他也是个苦孩子,这些年我忙着攻金战事,他出生时只匆匆看了一眼便离家去了……”
李彬心中不是滋味,多少也理解了白日里撒里答追着父亲不放的可怜心情。
“请您节哀……”
拔都得了他一句宽慰的话,苦笑道,“我看起来便是那种感怀追思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您当然不是了。”
“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将他抚养成人,所以才特意召你到我这里来。”
李彬受宠若惊,连忙跪倒,“李彬多谢王子厚爱……”
拔都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起来说话,动不动就跪也不知跟谁学的。”
“可您是王子殿下……”
两人说话时,突然门响,拔都抬高了嗓门问道,“谁?”
“殿下,是我。”门外传来图鲁沉稳厚重的声音。
“进来说话。”
门一开,图鲁与都瓦兄弟二人走了进来,跪倒在拔都的脚下。
“参见殿下。”
“免礼,起来说话,事情可办妥了?”拔都的声音有些急切。
李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见这两人如此肃穆料想说不定是什么军机大事,便打算起身回避,没想到拔都却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走。
图鲁与都瓦对视一眼,谁都不说话。他们自然也瞧见了李彬,两人犹豫着当着李彬的面回禀此事是否妥当。
“但讲无妨,李彬以后也要与你们一样在我手下做事,你们有事也不必瞒他。”
都瓦瞟了一眼李彬,刚欲开口,图鲁却暗自扯了扯弟弟的衣袖,都瓦踌躇良久,终究闭上了嘴垂下眼睛。
“他走了。”
“走了?临走时说了什么?”
图鲁摇摇头,“他问我们到底发不发兵,我说我们无兵可发,他便拂袖而去。”图鲁机灵地将弟弟与那使者的挑衅瞒了过去。
发兵?无兵?李彬支棱着耳朵兔子似的敏锐捕捉着其中重要的词汇。
拔都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辛苦你们俩了,下去早些休息吧。”
“是!”图鲁兄弟二人退了下去,李彬一见人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要不要紧?”
拔都微微一笑摸了摸李彬的头,“不要紧的事,汗廷派人来要我支援南线战事……”
他话音未落,李彬噌得一下便站了起来,“这怎么能是小事呢!”
“嗯?”
“您看,您若是发兵,这一路风餐露宿消耗折损必然会降低我们的兵力;若您不发兵,汗廷不就有理由惩罚您了吗?”
“这我当然清楚。”
“那您怎么还不着急不着慌地坐在这呢,还不快想个法子?难道就让使者向哈拉和林回报,说您是在公然违抗汗廷?”李彬急得似热锅蚂蚁,在拔都的眼前转来转去。
拔都听着李彬的劝谏觉得颇有道理,不住地点头,可那张黝黑的脸,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平静地待李彬讲完,才问道,“你可有办法吗?”
“办法?”李彬停下脚步,托着下颌想了想,也顾不上什么地位尊卑,一屁股坐在拔都的旁边,不自觉地便挽住了拔都的手臂,“您现在就赶快写封信,用快马昼夜兼程送抵哈拉和林,向大汗解释您不派兵的缘由,请求他谅解!”
“果然聪慧。”拔都低声一笑,伸出大手摸了摸李彬一头乱糟糟的黄毛。“你大可放心,你所说的信函我早已派人送了出去。”
这下李彬却闹了个大红脸,他还以为自己足智多谋未雨绸缪,为人家献计献策,却不想拔都早已先他一步布置好了退路。
“那行吧……”李彬尴尬地垂下头,“但愿顺利度过此劫……方才是我多嘴了……”
“怎么能说是多嘴呢,你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可您早就……”
“没什么可是。”拔都顿了顿,面向李彬正色道,“你可知我为何敢如此大胆拒绝派兵?”
“这……”李彬只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该派兵,却不知拔都这次为何这样理直气壮。
拔都就知道李彬还看不穿这一点,笑着为他解释道,“因为这不是窝阔台的意思。”
“这不是窝……大汗的意思?!”李彬惊得张大了嘴。
“要不你来猜猜,是谁有如此魄力敢假借大汗的名义逼我发兵。”
李彬秀气的双眉紧锁,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贵由?不可能,他应当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
蒙哥?或是托雷?托雷一系一向与术赤一系交好,万不可能做出此等背信弃义的事来。
难道是师伯?更不可能了,师伯为人秉持公正为蒙古汗廷尽心竭力,怎么可能想办法挑拨孛儿只斤家的血脉关系呢?
一张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从脑海中闪过,最终停顿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您说的是——大妃?”
拔都欣慰地点点头,“正是脱列哥那。”
“可是……”答案是猜中了,但李彬心中的谜团没有解开相反愈来愈大。
“你刚来不久,自然不懂得脱列哥那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但你只需记得一点,这女人不好招惹,万不能小瞧了他。”
李彬迷惑地缓缓点头,“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若要为您做事,少不得请您多多教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