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天命?这就是天命!
麋芳带着新组建的中军水师赶到宛城,迎接孙策一行。体量超大的万石海船不见了,全部换在了千石左右的战舰,体量最大的旗舰排水量也不过五千石(约150吨),在左右三对一人高的轮桨驱动下,无须风帆或纤夫,一样行走自如。
为此,孙策将黄月英、秦罗等为战船改造发挥了重大作用的木学堂匠师们请上船,设宴庆功。
功劳最大的黄月英、秦罗和几个匠师得到了封爵。黄月英、秦罗原有就有爵位,各增邑三百户,赏钱百万。其他几个匠师封亭君、乡君,食邑百户到三百户不等,没有得到爵位和食邑的匠师也有赏钱,多的三五十万,少的三五万,又赐各种珍物。
封爵的册书,金灿灿的赏钱,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将饮宴的气氛推向高潮。
第二天,南阳大公报刊登头条,战船改造成功,天子赐宴的消息传遍南阳城乡,也传到了襄阳城。
……
秦宓一手抱着一摞书,一手拿着报纸,一路走一路读,一路叹息着回到驿舍。
奉命陪同的马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却一句话也不说。
辛评正在院子里练五禽戏,见秦宓一脸阴沉的回来,多少有些意外。虽说秦宓这些天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却也没到这么失态的地步。
“怎么了?”辛评一边搓着手,一边迎了上来。
“你自己看吧。”秦宓将报纸塞了过去,自己快步离去,直奔自己的房间,哐当一下关上了门。
辛评和马良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读起报纸。看到战船改造成功的消息,他也不禁挑了一下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如果吴军水师能够克服三峡天险,强攻得手,那曹操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连讨价还价的本钱都没有。
“一直听人说,吴帝重实务,轻虚言,今天一看,怕是名不符实啊。”辛评转了转眼珠,挤出一丝笑容。“自有长江以来,三峡便是天险,顺流而下尚且不易,逆流而上更难。你们的战船再强,还能不用纤夫,仅凭自身之力,逆流而上?”
“没亲眼看到,不好说。”马良淡淡地笑着。“不过既然朝廷大张旗鼓的庆功,又赐了爵,想来总不会是虚饰。辛君这几日想必也听说了,我吴国封爵可不易得,要不然南阳大族也不会割肉。”
辛评抬起手,用修剪得圆滑的指甲挠了挠鬓角。这几天住在驿舍,虽然不能随便外出,却能看到每天的报纸,知道孙策滞留南阳这段时间干了些什么,又收获了什么。
当然,他更清楚南阳大族想挣军功的意愿有多迫切,否则他们不会割肉放血。
官职再高,不能父传子,子传孙,爵位却是可以世袭的。食邑值不了几个钱,但爵位带来的身份却是千金难求。有了封爵,不仅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仕途起点也天然高出一大截,很可能是别人努力了一辈子的终点。
与南阳大族的踊跃捐献相比,南阳百姓的热情更让他吃惊。原本以为孙策会因为战争的消耗巨大先支撑不住,现在看来,他们太乐观了。孙策藏富于民十年,如今把这些积累又拿了出来,支撑个一两年不成问题。仅南阳一郡就能得到军粮五百万石,那荆楚两州能得到多少粮?再加上关中呢?
更别说,孙策还有万里海田。
孙策有船有粮,这还怎么谈?
第2508章 襄阳帮
襄阳,洄湖。
湖心亭上,杨介拱手而立,看着倒映着两岸翠柳的湖水,一言不发。
杨虑拱着手,低着头,站在一旁,屏声息气。
父子俩在这里站了很久,却没说几句话,只有岸边柳树的秋蝉拼命的叫着,让人心烦意乱。
杨虑是从南阳本草堂赶回来的。
几年前,杨虑得了恶疾,险些早夭,亏得张仲景等人医治,妙手回春,他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就对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几年学习,他如今已经是张仲景的入室弟子,南阳本草堂年轻一辈中的名医,救人无数。不久前皇帝陛下巡视南阳,到本草堂视察,还特地夸了他几句,许为楷模。
不过他赶回来不是为了报喜,而是通报天子在南阳与世家大族谈判的经过。杨介曾想借着这次天子亲征的机会,请天子重游洄湖,甚至驻跸洄湖,以便杨家能够有接驾的荣耀,与蔡家、庞家争辉。这个信号成功的递了出去,但天子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天子已经从宛城起程,最多两三天就能到襄阳,杨家要不要再次申请,必须做出决定。
但这个决定不好做,原因就是杨虑带回来的消息。
天子在南阳与世家大族谈判,公开了大军作战所需的各种物资和基本方略。杨虑作为本草堂名医,参与制定了其中的医药方案。大军奔赴前线作战,全面围攻益州,仅是需要调集的医士、药材就是一个让人难以想象的数字,需要将南阳各县的本草堂医士和药物储备抽调大半,才能满足前线的救助需求。
“今上真是爱民如子啊。”杨介吁了一口气,露出苦笑。
“父亲所言甚是。”杨虑附和了一句,却没多说什么。
天子要求尽可能救助每一个受伤的将士,并保证他们的家属得到照顾,这对普通士卒当然是好事,可是负担却要由大族来承担。普通百姓可以捐粮食,却没有财力提供药物,这些都要由几个大药行来承担。
换句话说,想用普通将士的性命来换自家子弟立功封侯,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这个代价比他们当初预想的要大得多,大得让人肉疼,就连南阳大族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南阳大族割肉至少还有回报,南郡人又是为了什么?黄忠部下的几个重要将领如李严、文聘、邓展都是南阳人,江陵督娄圭也是南阳人,他们麾下的将校、都尉大半是南阳人,如果能战胜,南阳人都有机会加官晋爵,造就一大批封君,南郡人所得却非常有限。
这么一算,南郡人等于为南阳人做嫁衣。
具体到襄阳,更是如此。
蔡家、庞家与天子关系密切。蔡瑁出海寻金,大发其财,蔡珂嫁给了孙辅,是名符其实的皇商。庞家的庞统是安北都督府的军师祭酒,庞山民是河南太守,一个在军,一个在政,都是有征辟、举荐权的实权派。他们支持天子是值得的,而且他们也有这样的资本。
杨家没有这样的财力,不能和他们比。
杨仪官至少府,看起来是很风光,但他没有辟除权。除了俸禄,没有太多的其他收入。如今监察又严,一旦发现贪腐,不仅仕途到此为止,还有可能送命,连子孙都会受到影响。杨仪很年轻,还想再进一步,自然不肯脏了自己的羽毛。杨虑是个医士,收入小康而已,远远谈不上富裕。
如果要接驾,不仅要消耗大量钱财,还要捐助,支持陛下亲征。对杨家来说,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得杨虑、杨仪兄弟都不敢做决定,只能赶回来请示杨介。
杨介权衡了半天,咬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拼着倾家荡产,也只能硬着头皮搏一回了。”
“父亲,有这个必要吗?”杨虑苦笑道。
杨介回头看看杨虑。“威方,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入仕?”
杨虑摇摇头。“父亲,我未必能做良相,但是我一定可以做良医。若父亲是为了我,大可不必。”
“不为了你,也要为了你弟弟啊。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少府,别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只是面子上好看,连辟除掾吏的权力都没有。他如果能再进一步,成为三公,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你不想放弃医学,将来入太医署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