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亲卫轰笑起来,充满了对段煨的不屑。
樊稠掐着腰,来回转了两圈,叫来假校尉周彬。“让先上阵的兄弟披上两重铁甲,我看得不得劲,要小心些,别白白坏了兄弟们的性命。”
周彬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西凉军中铁甲数量有限,做不到人人有份,更别说身穿重甲了。樊稠爱惜将士,这也是他能得将士死力的根本原因。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段煨很不对付。
樊稠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远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可是最让他不安的却不是阵前那些古怪的弩车,而是段煨刚才说的话。
张辽去哪儿了?
张辽和孙策有没有勾结?谁也说不准。并州人德行不好,有背主的习惯,吕布如此,王允也是如此,张辽也不例外。他们能背叛以前的主公,就能背叛董太师,这让凉州众将对他们非常警惕。
如果说张辽和孙策是旧识,现在孙策占据了南阳,在军中混得不顺心的张辽想去投奔故友,樊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樊稠不反对张辽去投孙策,人往高处走嘛,这很自然。可是大战之际,张辽突然失踪,这不能不让他警惕。
樊稠很想去中军问问徐荣,可是几次抬腿,又收了回来。
算了,等会儿再去吧,先试试孙策的成色。樊稠自我安慰道。
就在樊稠纠结的时候,对面走出一个人,举着小旗,慢慢地走了过来。樊稠很诧异,不知道孙策这是搞什么鬼。他示意部下戒备,密切注意对面的行动,不要中了圈套。不过对面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那人走到面前,看了一眼,直接冲着樊稠走了过来,报上姓名,自称张博。
“我是奉孙将军之命,来交换俘虏的。”
樊稠一头雾水。这还没打呢,交换什么俘虏。不过,等张博报出一串名字,他就明白了。这些俘虏大部分是段煨的部下,郦城之战时被俘的,还有一部分是王方的部下,他们一直被孙策关着当苦力,现在孙策有各城百姓支持,不缺苦力了,打算将他们放回来,换一个人回去。
关南。
樊稠没多想。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不是他的部下,但段煨、王方应该都不会反对。他本想让人带着使者去见徐荣,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决定亲自去。他有一种感觉,段煨肯定有话说。
来到中军,听完张博转达的意思,徐荣让人把段煨请了来。不出樊稠所料,段煨并没有为自己的部下可以生还而兴奋,他盯着张博看了半天。
“你们打算用多少人换关南?”
张博说道:“我家将军说了,关南是析县长,又是个读书人,值二十人,名单你们可以自己选。”
“二十人太少了,至少五十。”
樊稠心中有气,刚要说话,段煨给他使了个眼色。樊稠不解,却还是忍住了。
张博笑笑,拱拱手,转身就走。等他快要走出中军范围,段煨才扬声叫道:“三十,不能再少了。”
张博回头看着徐荣。徐荣看着段煨。段煨躬身施礼。“将军,我觉得可以换。”
徐荣点点头,提起笔,铺开一片削好的木板,写下几个字。“那就换吧,你通知李蒙,让他把人送来。就不要带到我这儿来了,你酌情处理即可。”
“喏。”段煨躬身施礼,带着张博走了。
樊稠看看徐荣,又看看段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第255章 战前准备
徐荣闭目养神,樊稠几次想问他张辽的事,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他出了中军阵地,正准备回自己的前阵去,有人低声叫他。他转头一看,段煨站在一面将旗下,正向他招手。
樊稠皱皱眉,本不想睬理段煨,想想还是过去了。段煨看着他,唇边花白的胡须颤了颤,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却很快掩饰好了。“子淳,特地跑到中军来,是不是不放心?”
樊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默认了段煨的猜测,他的确不放心。
“行了,你说得也有道理,徐将军身边只有百十人,有王方看着,动不了什么手脚。我们还是集中精力打赢这一仗,灭了孙策再说。这仗要是败了,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啦。徐将军狠啊,连屠两个县,把我们逼到绝路上了,不得不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樊稠心中微凛,忍不住顶了段煨一句。“你不担心张辽了?”
“我已经派人通知李蒙了,他会留意张辽。区区千余骑,张辽不敢怎么样。充其量,徐荣是让他置身事外,万一我们败了,张辽的手是干净的,还可以去投他的故友。袍子割了又怎么样,还可以再缝起来嘛。”段煨沉默了片刻,苦笑站摇摇头,一声轻叹。“徐荣老谋深算,我们都上他当了。”
樊稠没有再说什么。在他们这些人中,段煨算是最谨慎的人,既然他放心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他真搞不懂段煨在搞什么鬼。他拱拱手,大步向前阵走去,步履轻快。
段煨斜睨着樊稠的背影,无声而笑,向不远处的王方打了个手势,回自己的战阵去了。孙策派人来换俘,显然是想从关南口中得到什么,但关南一直被关在李蒙的大营里,没有和徐荣独处的机会。就算徐荣和孙策之间有什么约定,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
相反,俘虏换回来,他不仅多三十个部下,还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孙策阴险啊,明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不得不换。老谋深算如徐荣也只能尽力撇清自己,不能拒绝。这一仗如果不能赢,剩下的日子就曲指可数了。有屠城的劣迹在前,就算孙策愿意放他们一马,南阳人都不能饶了他们。
退路绝矣,唯有努力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段煨回到自己的阵地,和张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张博很客气,但基本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过来大概半个时辰,李方押着关南来了。被关了几天,关南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全是污垢,但他衣冠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确认关南无恙,张博返回本阵,时间不长,他带着三十名西凉俘虏来到阵前,换回关南,各回本阵。
站在孙策面前,关南躬身施礼,身如折磬,标准的儒家礼。
“关君受苦了。回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吧。”
关南站着没动。“将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孙策点点头。
“将军不想问问徐荣看到我时的反应吗?”
孙策指指对面的战阵。“看到这个,我已经猜到了结果,过程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那……手帕上究竟有什么?”
“手帕就是手帕,还能有什么?”孙策笑得很神秘。关南太迂腐,迂腐得甚至有些可爱,他不愿意和关南讲这些阴谋诡计。“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战事结束再说。”
关南无奈,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后阵去了。一路上,他经过几个阵地,发现将士们虽然都在忙碌,有的搬运物资,有的调试弓弦,有的活动身体,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秩序井然,神情轻松,就像是进行一次阅兵,而不是与以凶残著称的西凉兵厮杀。关南心生疑惑,不由得紧张起来。孙策治军如此松懈,能打赢徐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