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珂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却不肯说要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瞟孙辅。孙辅也觉得与有荣焉,凑到孙策身边,拱了拱手。“伯符,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想怎么谢阿珂,赏钱还是封官?”
“我啊,一穷二白,钱是真的没有,官嘛,到时候我阿翁会封,也轮不到我做主。”
蔡珂顿时面露失望之色,狠狠地瞪了孙辅一眼,扭过头去。孙辅也很尴尬,拼命地给孙策挤眼睛。孙策忍着笑,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能让嫂嫂留名青史的建议,不知道嫂嫂有没有兴趣?”
“留名青史?”蔡珂转过头,将信将疑。“我可做不了学问,成不了才女,你别骗我。”
“谁说只有才女才能留名青史?”
“那还能怎样?”
“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嫂嫂,人生在世,什么事最大?吃和穿。吃的事先放一边,穿的事是你们女人的专长吧,嫘祖为什么能被后人景仰?因为她发明了蚕桑,至今造福天下苍生。”
“我哪有那本事?再说了,天上织锦首推襄邑,次为青州,就算是巴蜀也很不错,荆州可没什么好蚕种,更没有什么织锦好手……”
“可是他们都没有制出金丝锦甲。”
“这……”蔡珂心动了。有孙坚逃过一劫的活广告在,金丝锦甲名声大噪是意料之中的事,天下大乱,无数人面临着生死危机,谁不想有一件这样的宝物,销路肯定不成问题。“可是,金丝太贵重了。”
“阿楚说了,最多三年,她就能制成更强韧,成本却更低的铁丝,说不定能代替札甲。”
蔡珂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孙辅不解其意,连连捅她,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傻啊,如果能代替札甲,仅是荆州一地,那就是一年几万件的生意,如果全部由我们来供应,我的天啊,我不敢想了。”
孙辅也吓了一跳,看着孙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策笑盈盈地说道:“嫂嫂,这个建议值不值你们蔡家让出土地的损失?”
蔡珂眼珠一转,凑了过来,双手托着红扑扑的双腮,发亮的双眼中充满了贪婪。她斜乜着孙策。“你能把这个生意让我蔡家独家经营?”
孙策往后靠了靠,离蔡珂远一点。“将铁拉成丝的技术掌握在阿楚手上,就算有人想抢你的生意,那也得她答应啊。嫂嫂,从土里刨食是笨人才做的事,聪明人靠脑子发财。你想想看,闻名天下的大商人有几个是靠种地为生的?”
第097章 敲骨吸髓
蔡珂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三人正说得开心,典韦来报,杨介求见。
孙策和孙辅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笑了。杨介亲自来见,可见是真的怕了。蔡珂站起身来,袅袅一拜。“你们男人说事,我一个妇人就不参与了,去找阿楚说说铁丝的事。”说完,留下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脚下生风的走了。
孙策收起笑容。孙辅一见,也连忙收起笑容,躬身道:“伯符,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你的。”
“国仪,这几天你参与攻城,应该也看到了,襄阳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得失关乎荆州全局。”
孙辅连连点头,眼神专注中透着热烈,心脏怦怦乱跳。从孙策刚才建议蔡珂扩大金丝锦甲生产可以看出,孙策很可能会让他镇守襄阳。这可是一个好差使,既远离了危险的战场,又能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富贵可期。对他个人而言,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影响:镇守襄阳,手握生杀大权,蔡珂在家人面前有面子,他在蔡珂面前就有了面子。
“我会尽力争取让你留在襄阳,但你自己首先要把握好全局,该强硬的时候要强硬,该通融的时候要通融,软硬兼施,把襄阳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不要让别人染指。”
孙辅喜上眉梢。“伯符,你放心吧,我会的。”
说实话,孙策真不太放心,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人心。舅舅吴景倒是适合,但母亲吴夫人一族人丁单薄,只有吴景一人从军征伐,这是母族以后封侯的希望,暂时还不能让他坐镇后方。孙辅武功一般,用兵能力也一般,随军征战还不如坐镇襄阳,虽然他未必守得住襄阳。
“让杨介进来吧。”
典韦出去了,时间不长,杨介走了进来。孙策安坐不动,孙辅本来下意识地起身,想去迎杨介,一看孙策这副表情,又坐了回去。杨介将他们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孙策已经杀了蒯家,又杀了习家,杨家虽然同气连枝,恨在心里,却无力反抗,只能忍气吞声。
“见过校尉、都尉。”杨介上堂,躬身施礼。
孙策垂着眼皮,恍若未闻,更没有让杨介坐的意思。堂上一时沉默,气氛压抑,杨介尴尬不已,面皮涨红,又后悔莫及。半个月前,孙策亲临洄湖,他已经见识过孙策的手段,却又被习竺鼓动,以为孙坚必然攻不下襄阳,和蒯越暗通消息,敷衍孙策。听到曹操领兵来援的消息时,孙坚又遇刺身亡时,他还高兴得大醉一场,没想到转眼间孙策拿下襄阳城,还杀了蒯越。
形势变化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襄阳就变了天。蒯家、习家被灭门的消息传来,他乱了阵脚,不得不亲自上门求见。被孙策羞辱是意料中的事,能不能活着出去才是关键,这个少年得志的年轻人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武夫,喜欢用刀说话。
“杨君深夜来访,有何指教?”孙策等了半晌,才抬起眼皮,不阴不阳的说道:“莫非是为习家打抱不平?我听说你们两家很是亲近。”
杨介苦笑。“同为乡里,有来有往是免不了的。”
“仅仅是有来有往这么简单?”
“习家是襄阳百年世族,习家兄弟又以学问著称,襄阳各家对他们多有敬重,杨家也不例外。”
“这么说,我杀了习家兄弟,毁了这百年世家,岂不是得罪了所有的襄阳人?”
杨介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校尉既然这么问了,我也不能不说。虽说天下大乱,杀戮在所难免,但我还是想劝校尉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令尊孙将军遇刺,虽说是习竺、蒯越阴谋,但何尝不是因为杀戮太重所致?常言道,逆取顺守,现在校尉已经得了襄阳,还是多施仁义,收襄阳百姓之心。若是一味屠戮,只怕难以服众。”
孙策斜睨了杨介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姜是老的辣,虽然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却绵里藏针,刚柔并济,既表示了服从,又不失尊严。
“杨君,我读书少,不懂什么仁义道德,只知道快意恩仇。蒯越若只是与我为敌,守城不降,我会敬重他,与他战场上见高下。习竺若是像庞德公一般坚守心中的道义,不肯与我合作,我最多夺他浮产,不会取他性命。可是他们阴谋行刺家父,我身为人子,不得不施霹雳手段。杨君,你说呢?”
杨介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
“我知道,杨君心里未必同意我的看法,不过这没关系,求同存异嘛,我也不是容不下不同意见的人。杨君,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你参与了刺杀事件,但你和习竺往来,又敷衍我,答应我的钱财迟迟不至,我对此很不满意。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搬到鱼梁洲去和庞德公做邻居。明日此时,我会进驻洄湖,到时候如果有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出现,我认得你,我的刀认不得你。”
杨介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校尉,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你以为我不敢?”
杨介看着杀气凛然的孙策,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确不肯,但是面对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孙策,他还真不敢这么说。他一个人死倒也罢了,就怕孙策杀得性起,将杨家像蒯家、习家一样连根拔起,一个不留。既然他连习家这样的百年世家都不在乎,杨家就更不在他的眼里了。
杨介手脚发麻,心跳如鼓,有一种快要断气的感觉。他想低头,又不甘心,想拒绝,又不敢,就在这两难之际,孙辅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杨介身边,抚着他颤抖的身体,轻声说道:“杨君,将军遇刺,伯符伤心,一时气急,你不要怪他。”
杨介心中苦笑,他哪里敢怪孙策啊,他是不甘心啊。杨家的产业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水里淌出来的,凭什么孙策一句话就要全部夺走?可这些话,他还真不敢对孙策说,这人明显不讲理啊。他抓住孙辅的手臂,央求道:“都尉,杨家大小数百口也要衣蔽寒,要食裹腹,如果将所有的产业都献给校尉,和灭门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