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源一撩挡在眼前比原来更厚重的长长刘海,“那就好,你快把我吓死了,我从未见过昏迷得如此严重的情形。还有你那个王子相好,竟还找了队花花绿绿跟鬼似的萨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你哭丧呢。”
大约是萨满来得太突然,李彬也来不及辩解“相好”一词,尴尬地笑笑,“他们便是信这个的。”
“哎……我真怕你落到他们手里被搞死……”
“嗯?”李彬知道他想说啥,无非就是劝自己离蒙古人远些,可上了贼船想下船又谈何容易,只得装傻充愣转移话题。,“对了,你看见梁小宸了吗?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忘告诉你了,昨日那位斡儿达王子走时把他一起带走了。”
“嗯?带走他干什么啊?”李彬一头雾水,小哑巴何时入了斡儿达的眼?
“那位王子说,他‘骨架匀称,肌肉柔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把他带走了,哑巴弟弟看起来倒也没有不乐意。”
李彬一想到大漠草原戈壁那艰苦环境,又是在军营中,一群粗糙的蛮子爷们儿,小哑巴一个清秀少年指不定要挨多少欺负,心中便一阵焦虑,面上也不似方才淡定。
姜思源过去拍拍他,“你也别多想,我倒觉得是好事,跟着那位王子身边学点本事,在军营中历练一番,若是运气好再得些军功,说不定还能封个副将或者百户当当。”
李彬也只能点头,尽力去想些好的结果,毕竟他也不能立刻骑马追出去,将小哑巴追回来,况且小哑巴自己也没有不情愿,他总不能厚着脸皮去干预人家的选择。
姜思源知晓他是个心思重的人,话也不多说,由李彬自行想清楚。李彬自己转了一圈,兜兜转转又回了自己的院子里,还没进屋,便看到拔都赤裸上身披着他常穿的黑袍子,手里拎着李彬的靴子坐在台阶上。
“您起了?”
“起了又下去了。”
“噗——”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你也真行,病刚好就敢赤着脚出去走,也不怕给你的脚冻坏了。”说着便要给李彬套靴子。
李彬哪敢生受拔都的伺候,赶紧将靴子抢过来套在脚上,“我自己会穿!”他走这么久,脚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穿上鞋才觉得舒服了些。
如此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再养养鸟带带孩子,休养好几天李彬便受不住了。拔都给他置办衣物各种日用品又加上吃药养病已花了许多钱,李彬粗略一算竟然快超出了之前拔都许诺的三十金币的俸禄,当下便觉得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趁着拔都闲时李彬便跑去讨差事做,拔都听后一愣,“着什么急?我这虽然没有哈拉和林富足,但养你一个人绰绰有余。”
李彬这个气,“我又不是猪!我是个男人,你要让我闲死闷死吗?”
拔都摸着下巴合计了一会儿,同为男人他自然也理解李彬,“这里同哈拉和林和中原都不太一样,不论政事还是民俗你皆须慢慢习惯,所以我叫你不必操之过急。你有心替我做事我自然开心都来不及。”拔都站起来,领着李彬去了前厅,“你随我来。”
前厅的大殿是拔都日常处理政事接见使臣的地方,而偏殿一角用屏风围起来的一处李彬却还没见过。
“你看。”拔都领他进去,用手一指——
“噫!”李彬大吃一惊,这用屏风围起来的一方天地,正中除却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外四周堆满了书籍卷宗,“这……这是?!”李彬一个箭步爬到那书山上,抄起一本来翻看,只见上头写满了突厥文字。
“这便是花剌子模各地赋税方志和史籍,还有些风土人情之类的书,都是阿爸从前的必阇赤从花剌子模各城池幸存的卷宗典籍汇总而来的。”拔都见他在一摞摞堆到天花板的书中乱窜怕他被砸,又提醒道,“书架还没钉好,你小心着点看。”
“知道了知道了。”李彬趴在书山里头也不抬地应道。有些书籍被翻看过,有些书籍却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待他从书堆里爬起来时满脸满手便如同刚挖煤回来一样。
“我上次在后院,竟然还看到了许多汉语所写的书籍,那也是那位必阇赤的书吗?”
“应当是了,他从前便住在那。那些书也应该是他从畏兀儿商人手中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