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抓走了之后呢?是被他们赶去放牛放羊还是做奴隶啊?”李彬那双纯洁的蓝眼睛之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瞪得圆圆的看着大哥。
李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与他再多说一句都是玷污了这个纯真的弟弟。干脆起身收拾东西去,任凭李彬再怎样叫喊也不理他。
第二日一早,李桦早早带人就上了路,只留下一文一武两个侍从跟着李彬,在这驿站中待命。李彬生病时待在车中都快生出蘑菇,如今病也好了一半,也不再需要着急忙慌地赶路,再也无法在屋中闲躺,登上他来时穿的锦缎镶银的靴子蹦蹦哒哒来到院中。
他自小在中原长大,来时路上大漠戈壁都看腻了,从不曾见过西域风光。大漠之中建城大多沿河或依托绿洲,伊州处于天山脚下,深受天山雪水的滋养。李彬出了门见什么都好奇,空中飞过的鹰、院墙角落栽种的胡杨、地上长着的不知名短刺绿叶;李彬就像个刚刚学会了走路的小孩子,惊奇地探索这个陌生新奇的世界。
这里距伊州城镇和城外驻军的大营都不远,只不过驿站由蒙古人主持修建,在驿站之中驻守干活的人也大多是蒙古人。李彬跑到了后院,那是厨房所在,厨房后头还开了一处苗圃专门种植供在这驻守之人吃的蔬菜,不但如此,墙角处还搭了两个葡萄架子,只有个在这帮佣的妇人将熟透的紫红色果子剪下小心翼翼码到筐中。
李彬怕打扰她干活,又实在好奇他最爱的葡萄是如何生长的,便像个小跟屁虫跟在妇人的后头盯着人家干活看。
穿着粗布麻裙的妇人早已发现了这个活泼又可爱的少年,待收获了所有的葡萄之后,从筐里捡了一串递给站在一边看得入神的的李彬。
李彬早已馋得咽了好几次口水,见一串水灵灵的葡萄送到了自己眼前,一张嘴一滴哈喇子就躺了下来。
妇人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李彬赶忙用袖子擦擦嘴巴,他不知这妇人是蒙古人还是畏吾儿人,便试探地以回鹘语问道,“我可以吃这个吗?”
妇人本以为中原来的富商之子与他们语言并不相通,一听到眼前这金发蓝眼的少年口出回鹘话后便是一愣,“你会说我们的话?”
李彬点点头,李家从祖上起便是做漠北西域的生意的,他还未开蒙就已学习了回鹘话、突厥话,他从小就显露了不俗的语言天赋,不论什么文字看几眼便能记下,就连契丹文字、女真文字和波斯语也略有涉猎。
“家里教的,蒙古话我也会!”
妇人顿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而后笑着回答道,“葡萄送给你吃,这的葡萄很好吃。”
“没事吗?”李彬指指外院那些蒙古人,“这些不是给他们吃的吗?”
“够他们吃的就行,本来我们这些干活的也会留一些自己吃,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不客气了!”李彬面露喜色,揪起颗最大的剥了皮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都是汁水。“啊!好甜啊!我在中原吃的都是酸的!”
“这的葡萄特别甜,不嫌弃你就多吃点。”妇人的儿子也就如李彬年纪这么大,看到他便像看到了家中的孩子,见他吃得开心,打心眼里往外觉得那样的舒心畅快。
“多谢这位大姐!我还是头一次来到西域,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妇人想了想说道,“这驿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也就只有早晚那些蒙古兵操练、摔跤还有点意思,小公子若是想吃好玩好,还是要到城里去的。”
“这样啊……”
李彬拜别了妇人提着那串未吃完的葡萄往前院去逛,他肤色白皙,五官容貌皆怪异不似中原人,一路之上收获了不少好奇疑惑的目光。李彬在汴梁时就早已习惯,因此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指指点点。他走到驿站门口就要往外走,却被守门的兵士横枪拦住。
“你不能离开这。”
“为什么?这又不是大牢,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兵士一低头,正对上李彬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蓝眼睛,里头满满的委屈,兵士心中暗赞了千句万句标志,可只能忍住,“这…..这是图鲁将军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那我去找他!”李彬气哼哼地掉头,迎面正撞上那位神情严肃身材彪悍的将军。
“小公子,你有事?”图鲁用汉语问道。
“我要出去转转!你的手下不让我出去!”
图鲁低下头,虽然他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然而语气细致又耐心,就像对待自家娃娃一般,“并非是我故意不让你出去,只是你兄长临走时特意交代了要我看护好你,外头尽是荒野戈壁你若出门遇上什么豺狼虎豹、或是盗贼流匪,我可怎么和你哥哥交代?”
啊啊啊啊!又是大哥!李彬气得直跺脚,不肯认命地继续向他恳求,“不会有事的,您就让我出去看看吧,你若不放心,就派个人跟着我如何?”
图鲁摇了摇头,“小公子,我不是有意为难你,只是前线战事吃紧,正是兵力紧张时,这伊州城驻军也只有这么多人,实在分不出人手陪你游山玩水。”
李彬被家里人宠得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图鲁又是个固执耿直之人,两人拌嘴吵了半天,最终李彬噙着泪沉重地回了房。
他躺在那张硌人的木板床上,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哭累了便睡,睡醒了就接着哭。他想念汴梁的二哥、想念那些一起玩闹逃学的同窗、想念汴梁温柔的风、湿润的雨;李彬就在思念与凄苦中度过了一天,就连晚上送饭之人也被他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