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天,江声在游戏里再次久违地体会到了上学的感觉,愣是把语数英政史地六门课都上了个遍。除了无聊之外的感觉就是累。人累,心也累。
不知道是不是玩家针对机制,老师上课的时候总喜欢嘲讽玩家。
例如语文老师点了个玩家读文言文,那个玩家读的磕巴,然后语文老师板着脸说着这样乱读可不行啊。结果自己讲练习的时候也说错了一堆知识点还无理力争,死不承认。
江声在心里嘲讽了回去,心想自己的专业素养比他还是强多了。
数学老师则拖着0.5倍速的语调讲着直线与圆的关系,然后自以为很有趣地夸耀着自己画的圆不同凡响,颇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美感,顺便把用剩下半截的粉笔丢在了某个正在开小差的玩家脸上。
英语老师则点了江川起来回答问题,彼时他刚从抽屉底下找到要讲的试卷,傻站了半天才找到四个选项在原文里的出处,勉强能判断个谁对谁错,结果她下一句就是让他用英语解释。
江声用他的中国式发音流利地说了一顿中国式英语。如果不是各个玩家脑子里的弦都绷得太紧,不然就江声那个蹩脚到姥姥家的英语发音够他们笑一下午的。
倒是江川少见地弯了一下嘴角,要不是江声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心虚地等他提示,可能也就错过了。
江声看着江川含笑的眉眼,突然觉得被点到回答问题其实也不是一件那么糟糕的事情。如果江川能顶着一张看起来聪明点的脸就更好了。
期间李梦羽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江声回看,她冲他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值得庆幸的是政治老师和地理老师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是两个优秀的老师,即使答错了也不过是一句“你下去再好好想想吧”。给了诸多玩家唯二的喘息时间。
至于历史老师,也就是班主任,在大家临近高考一百天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的评优评先不懈地努力着。
经常用着她那极其矫揉造作的声音和惺惺作态的语气拉着班里的学生陪她反复演练着同一课里的仅有的那几个知识点。还赔上了他们整个三年都不曾见过的笑脸在模拟自己的公开课。
而那些学生就像是她手里听话的提线木偶,清楚明确地知道什么时候该轮到自己举手提问了,什么时候又该轮到自己站起来回答问题了。一切都安排地那么井然有序。
江声在课上偷偷地给一肘之隔的江川传纸条:“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
江川垂眼瞥了一眼,回了个简短的问号。
江声龙飞凤舞地快速写下一大段话:“照成绩单上写的,我们扮演的角色应该成绩都不算太差,可是就我们这个回答问题的情况,老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声开始细数:“成绩单上语文成绩最好的玩家念不来古文,数学成绩最好的玩家连个简单三元一次也求不出……”
他一边写,江川一边看,最终在他的话尾写下了五个大字:“细节合理化”。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传着纸条,江声话多的手指头有点疼。直到下课铃声打响,江声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终于可以改文字模式为语音聊天。
江声松开笔,往椅背上靠,说:“他们好像是在把我们当一般学生对待,但是无论我们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举动,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江川垂眼,补充:“比如有些玩家在光明正大地以一种外来者的姿态打听最近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或者直接问他们对老师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江声点头:“对。比如同学突然变化的性格。又比如因为玩家本人的私人关系而突然亲近的几个同学,他们都感觉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把这些细节都模糊了。”
江川没对这句话表示百分百赞同,他看了一眼频频回头的李梦羽:“不一定每个同学对我们的变化都没反应。”
江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上李梦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用手掩了口型:“我觉得李梦羽和我扮演的这个玩家关系应该不浅。”
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应该不是谈恋爱,眼神不像。只是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江川把唇抿紧了,猜测道:“灵魂伴侣吧。”
江声合笔盖的动作顿住:“什么?”感觉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
江川叙述着自己的猜想:“大概就是那种无关乎□□,但是却能在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里给彼此安慰与认同的存在吧。”
江声默然:“所以在那个女人贴完成绩单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哭诉。”他的话里有些无奈,“可是她并没能从我这得到安慰。”
“而她可能也并没有把你当成真正的徐漾。”江川说,“如果说她开场的那几句真的是在找你诉苦的话,那么她后面对你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告诉你解题思路,好让你活下去。”
江川看着李梦羽的背影说:“或许她和其他的npc不一样,她是有独立于游戏之外的自我意识的。她知道她周围的这些人在改变。”
江声低着头没说话,想着放学后要去找她聊聊。结果却被告知了这个班晚上要在小阶梯教室分批次地开家长会的消息。
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学校门口等他的家长,好把他们顺利地领去指定的教室。
当晚来的是他那个略显年轻的‘妈妈’,她从车子上下来,亲热地管他叫“漾漾”。那一刻江声在原地僵住,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