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视一眼,晏欺有点不好意思,扭过头又似要躲。薛岚因却伸手将他胳膊拽住了,端着瓷碗递上去道:“我费心煮了好久,你至少吃完吧?”
晏欺约莫没什么胃口,但垂眸顿了半晌,还是乖乖就着瓷勺小口吃了。只是时间白白折腾不少,薛岚因打来给晏欺擦身的热水都已凉了大半,他喂完稀粥,起身想说再去换过一盆,刚巧门外有人在敲个不停,听声音,大概该是程避。
“……师叔,师父在客堂等您过去一趟。”
薛岚因听着不对,不待晏欺发声,便有些警惕道:“做什么,定是要现在去的么?”
程避道:“必须现在去……师父说,是前些日子外出独行的白乌族人回来了。”
晏欺眸色一凝,回头看了薛岚因一眼。后者有所意识,立马扶着他起身下床。
两人走得不快,但也不算磨蹭。过不多时,穿过长廊,弯绕着跨过正厅客堂的木槛,方一进门,果见从枕一身风尘仆仆,沿途回时甚至没来得及弯腰坐下,约莫也是几天几夜不曾歇息,那一身惯穿的藏蓝衣纱已然脏至黑色,再邋遢一些,兴许都能抖出一地细碎的灰。
易上闲也站在客堂桌后,双手负背,定身立于窗前。偏头时,见晏欺自门前一路走近,便扬声唤了他道:“——来得正好,你不一向最是关心沽离镇的事情?眼下有一样东西,恰能与你瞧瞧。”
晏欺由薛岚因双手搀着,步伐里始终带有微许迟缓。易上闲伸手递了枚卷轴样的竹质文书过去,晏欺也不犹豫,迅速接来打开一看,竟是一纸郑重精致的邀请函。
“今早刚收不久……这白乌族人前脚进门,后脚卷轴也跟着一并来了。”易上闲面不改色,亦是语态平淡道,“快马加鞭一连数日送到的长行居,看这势头,许是过于急迫了一些。”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指来年开春,聆台一剑派推选新任掌门上位一事。莫复丘需要来自五湖四海的鼎力支持,为的不光是气势上的输赢之搏,更多的,还是延续门派将来在江湖上的一席之地。
“聆台一剑派与长行居多年交好,此番新掌门公开进行推选,必然少不了易老前辈在场助阵的身影。”从枕微一回身,面色虽是一片死寂的灰霭,鹰隼般的眼睛隐隐发亮的,不曾含有半分阻滞,“如若推选过程中不出差错的话,很有可能依照莫掌门的意思,推得门下一名年轻弟子上位掌权。届时谷鹤……不,是闻翩鸿他身居副位,随便想要点什么,都是唾手可得的易事。”
晏欺垂眼沉思,盯着手中那枚卷轴迟迟未有动静。倒是薛岚因想起一事,倏而向从枕道:“从兄,先不提这个……云姑娘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果然,一旦说起与云遮欢有关的话题,从枕那张瘦削尖利的面颊,便要平添一层不言而喻的黯然。
“……这些天,只要是能够找的地方,我都仔细打听过了。”从枕摇了摇头,长声叹道。“不知道闻翩鸿究竟将她藏在了什么地方,我很怕,她已经……”
“不可能的。”话未说完,晏欺凝声将他打断道,“闻翩鸿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但绝不会在新掌门公开之前,冒着劫龙印损毁的风险取走她的性命。”
从枕道:“可是晏先生之前说过,同样的劫龙印,他手里已经复制有一份。那么遮欢的存在于他而言,究竟又起什么样一个作用呢?”
晏欺不答,只抬头注视他的眼睛,似轻蔑,又似带有几分审视意味地道:“你问我?不是你自己连夜独闯沽离镇的么?如今两手空空地回来,倒是不曾拿捏一点有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