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岚因在他耳边道:“……都听你的,你要拿什么,我就给什么。”
晏欺不说话了,不知又在一人想些什么。
及至薛岚因再抬颌时,恰能对上那一双认真里又含点笑意的凤眼,那么温柔,好似要将他们近来一度承受的苦与痛都冲得散了,改化为尝不尽的汩汩甘甜。
那时候,薛岚因也一并跟着沉默了起来。随后,伸手将晏欺稳稳圈在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埋头在他柔软的襟口。
自此之后,他的师父,一定不会再离开他了……
一定。
时值冬月十三,飞雪漫天如潮,长行居内外片片白影积蓄不断,自成一道亮丽奇景。
晏欺出关次日,午时的桌前,破例摆上了厨房那一坛新埋的桂花酿。当然,那坛酒不是给他喝的,有易上闲在场的时候,晏欺手边搁放已久的小瓷杯里,只能斟满无色无味的清水。
自二十年前丰埃剑主秦还自裁身殒之后,晏欺易上闲这对昔日同门的师兄弟二人,便再没出现在同一张桌上心平气和地吃过一次饭。
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流也不曾有。
不管实情究竟如何,至少两人在明面上,是一种彻底决裂的仇敌关系。
然而时隔多年至今,他们却难得将过往牵扯的仇与恨尽数放下,彼时面对面坐在长行居热气蒸腾的小圆桌边,再无平日那般剑拔弩张之势。
薛岚因其实一直认为,他们二人但凡开口说一句话,便很容易因意见分歧而产生口角——但出乎意料的是,今日这顿饭吃得尤为和谐。
程避不曾见过眼前这位“声名远扬”的美人师叔,因而僵坐在他们中间,连筷子也动得战战兢兢。
晏欺倒是个若无其事的,病后的饭量简直大到不可比拟。薛岚因素日里吃相一贯猛如虎,眼下反像是节食不动了,就这么撑着一节胳膊,傻傻偏头瞧着人家。
瞧来瞧去也不知瞧了有多久,反正总觉得是不够看的。他的师父,前段时间几乎是吊着命在阎王殿外擦着过的,如今就紧紧挨着坐在他跟前,纵只是端碗握筷这些再寻常不过的简单动作,也足以叫薛岚因看得心生甜腻,同时又徒增忧虑。
仿佛害怕自己一眨眼睛,身边活生生这么一个人儿……便又消失不见了。
晏欺当然不知道自家徒弟此刻患得患失的复杂心情,只让那一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出声问他:“看什么?我脸上粘了米吗?”
“啊?……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