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半点医术不通的晏欺,只能将就着腾出一手去勉力探人脉搏。然而半条胳膊还没能朝下微微挪出咫尺之距,纤长的五指却已被薛岚因缓缓抬起的手掌无声盖住。
静谧湿冷的寒冬之夜里,二人掌心相贴,十指紧扣。
那是一种尖锐微妙至心底的奇异触感。
薛岚因肌肤滚烫,瑟缩着偏头挤在晏欺柔软单薄的臂弯。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晏欺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周身遍布疤痕的皮肉之下,几近是汹涌逆行着向外冲破经脉的沸腾活血。
是他体内横行的血液在作怪!
晏欺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虽暂且无法探知此状发生具体的原因,但他非常清楚活血的骤然躁动对于活剑族人本身意味着什么——一个终日以自残为惯例的暴戾种族,一旦他们赖以生存的血肉之躯失去了原本足够自控的理智,那么最终爆发出来毁灭性的反噬力量,甚至可以毫不留情将他们自身抹除吞并。
然而好就好在,晏欺修炼的一身内功素来从属阴寒,恰在此时足以安抚薛岚因一身疯狂跃动的活血。
他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傻劲,想也不想,愣是委屈自己充当个大冰块,紧紧贴着薛岚因抱了整整一晚,而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内力亦是自他手足经脉流窜发散,一点点地渗入了薛岚因高温难退的四肢百骸——那一些,都是他昼夜不歇打坐调息的艰辛成果。
他几乎全拿来给薛岚因退热用了,甚至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吝啬。
也就是那样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师父,揽着他意识全无的小徒弟,一遍又一遍地俯身亲吻他不曾舒展的眉梢。
只是翌日清晨薛岚因从高热造成的昏厥中渐渐苏醒的时候,面对的仍旧是晏欺万年不变的一张冷脸。
但凡是有人能够看得到的地方,晏欺就会永远保持那样一种淡漠倨傲的姿态,远远拉开双方原本亲密无间的距离。
“说吧。”晏欺道,“谷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你拼死拼活也不愿让我知道的?”
薛岚因体内涌动的活血已然平静下来大半。此时歪歪斜斜地跪坐在草榻边缘,双目无神,嘴唇紧抿,亦执意僵持着一份刻意的缄默。
“说给我听吧,薛小矛。”晏欺站在他面前,弯腰俯下身来,极尽耐心平和地引导他道,“活血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生异变——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薛岚因微微垂下眼睫,勉力将那晦暗而又狼狈的色彩一一往回收敛,尽数掩入森森瞳孔深处。
“不用了。”轻轻笑了一声,他忽然如是说道。
晏欺脸色一变,瞬间略有愕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了。”薛岚因漫不经心地道,“你马上不就要动身出谷了么?届时外界是如何一番别致景象,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不就是了,又何必非要抓着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