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尤为动听,晏欺却到底是个不给面子的,压根不买他的账:“行啊,一会儿下船到了璧云城里,大小窑子多的是,你随便挑,为师亲自送你进去。”
听闻此话,薛岚因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大半张脸瞬间就垮了,跟那会唱戏的红白脸似的,能哭能笑,偏偏就不知害臊。晏欺向来晓得他这点,也不予理会,让他自个儿闷上一阵,指不定就好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薛岚因自己也觉得无趣,便不与晏欺闹了,轻咳了几声,改正儿八经地瞄向他道:“呃……说起璧云城,我倒是挺想问的,咱不是回敛水竹林里去吗?为何中途要停在离沽离镇不远的地方?”
晏欺见他有所收敛了,也没再摆架子,转头将那折了剑鞘的涯泠剑搬出来,轻轻搁在腿上,淡道:“……我之前与你说过,涯泠剑成了这副模样,必须得修。”
“那师父往璧云城去……是为了修剑?”
“是。”晏欺点头道,“璧云城算是南域一带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段,靠近王都,人流庞杂,商铺数不胜数。我早年在城心落脚的时候,到过一处名唤‘韶龄’的小酒楼,那儿一家子上下原是打铁为生的,真要将涯泠剑修得利索,也只有他们能下得了手。”
薛岚因听罢,难免忧心道:“璧云城终究与沽离镇相通相连,横竖也就半条祸水河的距离,万一聆台一剑派那群人追过来了,我俩不得完蛋?”
晏欺道:“那也不一定。我早说了,它与都城靠近,遍地都是朝廷撒下来的眼线——他们那群自诩正义的伪君子,哪敢在官兵眼皮底下动刀子?”
自诩正义的伪君子?
薛岚因闻之失笑,不由徒生慨叹道:“唉,确实是这个道理。之前在洗心谷底遇到的任岁迁……还有那个什么谷鹤白,真真是要人命了,至今不晓得他们下地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
“任岁迁这人硬要说的话,倒也很容易理解,至多是个贪得无厌的臭虫罢了……要说起谷鹤白的话,我是不懂他在想什么的。”晏欺淡声道,“十六年前我毁的聆台一剑派,是由他一人支撑起来的,拥护他的正派人士并不在少数,甚至曾一度赶超他的同门师兄莫复丘——如若中途不出什么幺蛾子,很可能再过几年,聆台一剑派的下任掌门,便非他莫属。”
谷鹤白……当掌门?
薛岚因眉角一抽,啧啧称奇道:“不是吧,他那种趁人之危的下三滥都能当掌门,那我岂不是下一任玉皇大帝?”
“胡说八道!”晏欺抬手赏他一记爆栗,“你是玉皇大帝,那我是什么?”
薛岚因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
然后,极尽真诚郑重地道:“您是尊贵的……王母娘娘。”
“滚!”晏欺捏着他的耳朵痛斥道,“满口胡言,不知羞耻!”
薛岚因埋头任由他狠狠拧着,却是不怎么反抗的。
一双温柔低黯的眼睛犹自随着微渺的夜色垂落下来,拂过晏欺雪白的发梢,一路缓缓朝下蔓延挪移,最终,一动不动停在他冰凉湿润的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