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正在旁呆愣干杵着,晏欺从后方一巴掌拍上他脑门道:“犯什么傻,走还是不走了?”
“走!自然是要走的。”薛岚因慌忙回过神来,下意识里四下张望道,“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直接跑路,你师兄当真不会过来抓你?”
晏欺蹬腿跨上镇剑台外一级石阶,头也不回道:“抓又如何?他若是来了,你拼得过他?”
薛岚因轻笑了声,探手勾住他袍角反问道:“师父真要想走,他能留得住?”
晏欺瞥他一眼,似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随后转身结印对向镇剑台外三尺木门,运功倾力朝前一震,“吱呀”一声,将那守门结界撼得开来,微微裂出一道小缝。
“……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晏欺淡道,“若非要待在长行居里赖着不走,他倒反是觉着晦气。”
入夜时分的镇剑台内空无一人,如今已过夏至,本应该是酷热难忍,恰因长行居中仆从甚少,人烟稀薄,遂使得结界交接相连之处,无不为一片噬骨阴寒。
“他既是想你死的,何不趁你危难之时一刀了结了罢?”薛岚因奇道。
“你以为那么容易?”晏欺轻蔑道,“我这一身禁术护体,他压根没法奈我如何。要想看我怎么死的,只能待到我修为自行散尽,真气永无凝结之日——不然凭他那身鸡啄米的功夫,一辈子别想蹭掉我一层皮。”
这一门当中师兄弟二人,皆是有意思得很。师兄从来只管师弟叫废物,而师弟偏说师兄一身功夫是鸡啄米,这一来二去地相互贬损一番,也不晓得图个什么,然说到底,终归是不曾下手取人性命的,甚至在某些难以预料的危急时刻,易上闲还有意无意搭救过晏欺一回。
——想来那日在沽离镇与沈妙舟迎头碰上的惨烈遭遇,若非易上闲刻意从中拦截,薛岚因此时便该和晏欺一并上了聆台山蹲大牢了,哪还有闲情在这有说有笑的?
薛岚因偏头望着他,却见那一头雪白的发丝隐在没顶的黑暗里,连带着修长瘦削的身形一并融往室内纷杂的剑影刀光中,恍惚得有些看不太清。
“合着来,师父原是因着禁术护体,才会不老不死的?”薛岚因道,“那这一堆白头发丝又是怎么回事?师父莫不会已过了百岁?”
晏欺淡淡回视他一眼,半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侧过了身去。从薛岚因所站的角度远远朝前一望,恰好能瞥见他眼梢弯起一抹刻薄又戏谑的弧。
“现在知道嫌我老了?”
他容色姣好,轮廓锋利的五官中隐透出些许难以形容的阴柔与深邃。
那是一种集尽所有矛盾扭曲融合一处的冗杂之美。透过那一双狭长凤眸能够看到的,是腐蚀至心的寒,却也是细数不清的暖。
“不嫌……哪里能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