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再度传至耳畔,那元惊盏周身暗红色的细密纹路自手腕曲折蜿蜒至颊边,单单一眼望去,大有些许触目惊心的意味在内。
但凡诛风门中弟子,行事大多果决狠辣,这元惊盏排名居首,自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前在逐啸庄外披那身少年人的皮囊也不知从何而来,如今若细想他杀人夺皮时的丑恶模样,倒难免生出几分恶寒。
只可惜他本人似是对此毫无自省之意,硬要说的话,甚至还带了些叫旁人难以启齿的得意。他没有上前,仅仅旁若无人地蹲下身来,用那诡异至极的细软女声对晏欺道:“……这世上任谁都能谈上一句道义,唯独你不能。晏欺,你手上留了多少血债,自己心里该清楚。”
任岁迁凝目立定于元惊盏身后,伸手将臂上鲜血逐一试去,转而再度聚力于掌腕之间,挥动头顶上空的气流意图增添雨水结界的厚度。晏欺原是预备着将周围氤氲迷蒙的水汽悉数冻结成冰,然见任岁迁那老狐狸铁定一颗心要助元惊盏一臂之力,索性长袖一挥,宛若剑锋的一双指尖迅捷绕过左右风雨,径直抵向元惊盏眉心正中央处。
那元惊盏虽是实实在在将劫龙印“穿”在了身上,行进间却丝毫不见半点异常,任由晏欺那方以其万钧之指劈头袭来,反是放肆一声笑罢,左掌立起,右掌竖直朝天,双目圆睁,骤然喝道:“归魂阵!”
话刚说完,一阵几近失控的狂风即刻应声袭来,似有怨灵哭嚎一般,透过雨水疯狂钻入众人耳侧,而紧随其后的,乃是高空中数以千计的流魂虚体,交相缠绕着横梗在结界的最边境处,无不是在风吹雨打中左右飘摇。
云遮欢头一次见得此番壮观景象,非但不觉吃惊,反是表情扭曲怪异得厉害,连连退了好几步距离方才仰头低问道:“他招来的什么东西?怎么一个比一个恶心?”
从枕皱眉久久不语,倒是薛岚因难得脑子开了个窍,直指着天外大片黑压压的流魂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那是诛风门独有的招魂术法,招过来的多半是不干净的凶戾之物。此举耗神又费力,这王八羔子大概是想撑着一口气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从枕道:“此术法我只曾在古书上有所见闻,原来倒是从未亲身体会过。”
云遮欢斜了他一眼,道:“废话,你要实打实的见过,现在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了!”
从枕眉目一撇,方要出言反驳,不巧晏欺刚好回过头来,冷眼瞪视他三人道:“还有时间贫嘴,命不要了罢?”
言罢,挥开衣袖,纵身一跃三尺有余,恰与墙头上两人并肩而立,一手蓄力推向任岁迁前胸,另一手则顺势飘化为雪,不知是幻术还是障眼之法,所过之处,霎时震开一片绕圈的寒霜。
薛岚因一时出神瞧着远处漫天飘飞的流魂未能仔细注意,再回头时便见着晏欺素冷的身影已与他拉开一段老远的距离,心下略有不安,正迟疑着要跟上前去,不料元惊盏方才一声吼来的那群要命玩意儿竟陡然失了控制,落雨似的直朝着人脸蜂拥而至。薛岚因被流魂所裹挟的一大波蛮力横推着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连涯泠剑都没能拿稳,一抬手,却又被人稳稳一把扶住,他猛一回头,便瞧见云遮欢拉开架势站在他身后,一只手紧紧托在他胳膊肘处,扬眉提醒他道:“关键时刻,走什么神呢?”
第15章师父,不要命啦
薛岚因低头道了声谢,便简略出言解释道:“我有些担心我师父……他什么都不愿同我说,包括来沽离镇寻劫龙印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从来不曾向我透露哪怕只言片语。”
云遮欢正忙着拔刀地域周身四下纷飞叫嚣的流魂,一时听他这般言语,不由心生不耐,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道:“早说让你别跟着你师父混了,你终日被人蒙在鼓里,活得不累么?”
从枕倒是认真将薛岚因那番抱怨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笑了一笑,抱着看戏的心态轻声提点他道:“你师父自然不是为了劫龙印而来,具体是为了什么,那得要看背后究竟是谁将劫龙印看得最重。”
薛岚因茫然无措道:“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