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继续扭手指,“我听阿爹阿娘的。”
肖氏摸摸她的头,“你杨家阿叔虽性情粗犷,但对你婶子极好。你婶子每年生辰,他都会给你婶子买首饰买布匹。杨大郎自小看父母恩爱,定会有样学样。你张叔父从不管家里的事,张家几个儿郎定是一样的,以后婆媳问题、妯娌纷争,张家男人是不会管的。况且,你三妹妹说的真,张家小姑子难缠。只一样,杨家以后没有兄弟妯娌帮衬,需要你们担起所有的担子,你可愿意。”
豆娘想起了那日杨镇抬头看她的那一眼,当时她不觉得,后来再回想时,觉得杨镇的眼神深的让人心头发颤。她每常想起,手脚都发软。她迷迷蒙蒙能感觉到杨镇的一些意思,还有字帖上的那些注解,每一个字都敲击着她的心。但家里没定下来,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半晌后,她轻声道:“我愿意。”
张氏拍板,“那就定杨家吧。”
等李家把话递过去,杨镇欢喜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又被杨捕头一顿嘲笑。
杨镇不怕他爹,“阿爹怎能取笑儿子,阿爹以前难道不是这样?”杨捕头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夜里,陈氏与杨捕头说私房话,“豆娘虽好,总不是李家亲女,我原想着给他说个家世好一些的。”
杨捕头性情疏朗,“娘子怎地着迷了,这过日子,还得两人心里好。家世好顶个屁用,皇帝还轮流做呢!”
陈氏忙捂他的嘴,“可不敢胡说八道!”
杨捕头摸了摸自家婆娘的腰肢,“大郎心思细腻,倘不如他的意,以后定会心里有疙瘩。咱们就这一个儿子,怎能离心。再说了,小豆娘除了不是李家亲女,人才不也好的很。”
陈氏眯着眼睛,“那倒是,既这么着,早些定下来,大郎也好收收心,他还要科举呢。”
杨捕头把灯吹了,“可不就是,等儿子科举有所成就,再娶个漂亮婆娘,岂不美哉。”又伸手把陈氏身上最后一件肚兜也扯了,急吼吼道:“先不说他了,我这当老子的得先过好自己的日子。”
陈氏在被窝里扭了他一把。
陈氏第二日就开始操办杨镇定亲的事宜。她亲自请了附近的官媒人上门,诚意十足。市井人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没有大雁,就择了一对活鸭。另给豆娘备了一支金钗,一匹尺头,给李家其余人备了几样点心吃食。这在寻常人家,业不算简薄。李家有意,回了一双豆娘亲手做的袜子和一条绣着翠竹的帕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年轻男子用的。
因两家相熟,就略过了问名,直接纳吉。找积年的高僧问过,二人八字相合,中间有波折,倘能同舟共济,定会白头偕老。
陈氏听到后心里略有不足,杨捕头满不在意地说她,“哪有一辈子平平顺顺的,有波折才能看人品,不能同舟共济,还怎么白头到老。”
陈氏遂作罢,很快准备好了纳征用的聘礼。
按照庙前街这一带的风俗,聘礼有金银、布匹、吃食、牲畜,杨家满满当当送了一堆的聘礼。
送聘礼当日,豆娘躲在房里不出来。她怀里揣了一盒胭脂,这是杨芙娘偷偷塞给她的。塞给她之后,还冲她挤挤眼。因人多,豆娘不好拒绝。
胭脂在怀里,如同火炉一样烫人。豆娘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一样,她心里禁不住嗔他,这样作怪,姝娘又要嘲笑她了。内心一阵甜蜜后,想想觉得自己不端庄,又正襟危坐起来。
对于杨镇送的胭脂、绢花之流,丽娘和姝娘都知道,连肖氏心里也是清楚的。二人既定了亲,这也不算大事。小两口感情好,总比整日吹眉瞪眼的好。
杨镇家里就他一个儿子,陈氏见儿子自律,给的零花钱也足。往日杨镇没甚用钱的地方,自从说了亲,他跟开了窍一样。三不五时的给他娘和他妹买盒胭脂或几根彩线,买的时候另外再多买一份,红着脸给他妹,啥也不说。
他娘得了他的孝敬,也不在乎他多买的一份。看傻儿子这个样,又好气又好笑,每次都着杨芙娘送到李家。
杨家到李家也就几步路,杨芙娘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但现在每回去李家,她必要她哥送她。到了李家,听见杨芙娘叫门,也必定是李姝拖着豆娘一起开的门。
门开了,李姝和芙娘一起站在门口寒暄。
“芙娘姐姐,你今儿的裙子真好看。这是绣得什么花啊?”
“也就是普通的牡丹花,就是用的线讲究些,回头我教妹妹,必定比我绣得还好。”
“姐姐上回给我的帕子,边角的针脚走的真齐,我还要下好些功夫才能像姐姐一样呢。”
“妹妹还小呢,不急。”
就在李姝和杨芙娘尬聊的时候,杨镇像个呆子一样给姐姐妹妹们作揖问好,豆娘红着脸屈膝回个礼。然后二人站在一边不吱声,听各自的妹妹继续扯闲篇。
杨镇悄悄拿眼撇豆娘,豆娘也红着脸用眼角余光瞟一瞟他。就这两眼,二人夜间就能回味许久。
有一回,杨镇趁着两个妹妹都背对着他和豆娘,大着胆子,看周边无人,迅速抓了一下豆娘的手,豆娘吓得立刻甩开他。
丽娘看到这场景就想笑,她觉得李姝和杨芙娘两个小小年纪,倒知道这些鬼心思。肖氏每回听见李姝和杨芙娘聊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叫杨家兄妹一起进门。
进门后,女娘们继续聊天,李大郎陪杨镇。可怜李大郎肚里墨水不多,跟这个读书郎妹夫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好在杨镇也不是天天上门,李大郎偶尔忍一忍,也还能接受。
豆娘刚开始收礼时手足无措,肖氏见女婿真心,每回都亲自发话命她收下。再问陈氏要了杨镇的尺寸,让豆娘给杨镇兄妹做些鞋袜之类的,算是回礼。
杨镇每次收到回礼,都是抱回房一个人傻乐半天。豆娘给他做的鞋,他只在晴天穿,防止踩一脚泥水,给他做的帕子,他从来舍不得用来擦汗。没事拿出来看看,嗅一嗅,仿佛上面还带着豆娘手里的余温。就连豆娘给杨芙娘做的帕子,也被他一并要去了。
好在杨芙娘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见她哥这般痴心,总是帮他想办法多接触豆娘。
至于在梦里,杨镇愈发胆大。他已经14虚岁了,懂了些事。自定过亲,他有好几回半夜偷偷爬起来洗亵裤。陈氏夫妇只做不知,想着还是早日把儿媳妇娶回来。
自定过亲后,豆娘开始忙碌起来。
成亲穿的喜服,要她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还有被面、床单、枕套、帐子,另有送给婆家人衣裳鞋袜,自己要穿的衣裳鞋袜,两个妹妹时常要给她打帮手。
忙忙碌碌,到了七夕节。京城这边,女孩儿们要到护城河去放河灯。未婚的女孩子祈求自己心灵手巧,得个好夫郎。已婚的女子,祈求未来夫妇和顺,美满和谐。
天还没黑透,杨芙娘就在杨镇的陪同下到了李家,邀请李家三姐妹一起去放河灯。
到了护城河,豆娘定了亲,妹妹们让她先放灯。她红着脸把灯放了,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退到了一边。在她双手合十的时候,杨镇双眼不眨地看着她,夏日的风吹来,他似乎闻到了豆娘身上清香的澡豆味,还有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
李大郎在一边看他这呆样,忍不住拉了他一下。
待三个未婚女娘们一起放的灯,李家兄弟和杨镇护送着四姐妹一起回家。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