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没有杨树也没有柳树,为甚叫杨柳胡同?按照张氏的说法,就是以前这里没人住,有一家姓杨的和一家姓柳的最先住在这里,所以叫杨柳胡同。
出了杨柳胡同往东去,是庙前街,街两边鳞次栉比都是小商铺,商铺后面都是居民区,西边是油坊胡同、猫眼儿胡同、杨柳胡同……东边一次排开,也有三五个胡同。
在房价极高的京城,她们家的这座位于内城的四合院,虽地处偏僻,也值千把两银子。
李穆川兄弟未成亲前,李家住在外城。后李泗新为了儿子们取得好亲,耗费了前半辈子的全部积蓄,又到处拆借,才买下这座内城的一进四合院。
直到孙子们陆续出生了,李家才还清债务。
庙前街之所以叫庙前街,是因为前朝有位皇帝昏庸,给宠妃在内城专门盖了座庙,这条街因在庙前面,索性换了名字。
如今,庙已经不见了,连个废墟都没有,只有街的名字保留下来了。
街面上大多是卖扫帚、竹筐、箩筐、筛子等日常家用器具,还有一些低档的杯碗盘碟。
李家暂时不缺这些,要到常去的五味街买菜蔬。
二人到了五味街后,李姝随着肖氏一起,问价格、看成色,最终买了二斤略肥的肉,外加些蔬菜。
回程时,路过京城比较有名的卖香烛纸炮和花圈的欢喜街,忽然从街边一条巷子里传来哭喊声。
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阿爹,阿爹,我不去!我不去!阿爹,阿爹,女儿求您了!别卖了我,我以后多干活,少吃饭……”
李姝伸头一看,发现一个和丽娘大小差不多的小姑娘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一只手还拉着一位中年汉子的裤脚,哭得撕心裂肺,央求着中年汉子不要卖了她。
李姝一看就明白,这家要卖女儿。可她发现那汉子穿得并不差,不像是过不下去了的样子。
肖氏顿时叹了一口气,“作孽哟,这样小的孩子,离了爹娘,到哪里不受苦!”
中年汉子一脸为难,刚想答应女儿。
旁边一位中年妇人看他意动,立刻边哭边制止他,“官人,你顾念一下大郎的命罢!”
旁边的人牙子也催道:“文大官人,您可得快些决定了,就这丫头命这么硬,要不是长得还可以,我可不要呢!我还怕她克着我呢!”
涉及到儿子,中年汉子似乎又下定了决心。
众人一看,这人牙子不像正路子的。豆娘这丫头还不知要被她后娘卖到哪里去了。这钱氏,心真是黑透了!
李姝不明白内里原由,问旁边的一位妇人。
“这位大娘,这位姐姐是不是要被卖了啊?为甚要卖她啊?”
妇人撇撇嘴,“后娘哪有不心黑的,况且还是个□□。非说豆娘克了她的宝贝儿子,要卖得远远的才行。”
李姝明白了,这个小姑娘叫豆娘,被后娘苛待,万般忍耐下,后娘还是不容,定要卖了她。
妇人实在忍不住了,噼里啪啦跟肖氏和丽娘说起来,把这一家子的老底都抖搂出来。
原来,这汉子姓文,先前娶妻刘氏,婚后两年,生下豆娘。等豆娘长到四五岁,刘氏还是没能生出儿子。
刘氏心里发急,越急越生不出,反把自己急病了。
刘氏病倒了,从此缠绵病榻,家事不能理,更别说伺候丈夫了。
那文大郎正直壮年,家里娘子病弱,女儿年幼整日哭闹。开始他还像个人样,辞了差事,在家照顾妻小。
但他本就是个懒人,当差也不用心,挣两个钱全用来吃酒。因他长得好,才娶到刘氏。刘氏手巧,织的花布是这一带有名的好。家里全靠刘氏操持,连住得三间房子也是刘氏常年辛苦做活置办的。
时间一长,文大郎哪里还耐烦伺候病人,原形毕露后双手一撒,任由母女两在家饥一顿饱一顿。自己到处瞎浪荡,很快被一家暗门子钱氏勾了去。
没过多久,钱氏喜滋滋地告诉文大郎,她怀了胎,是文大郎的。算命的看过了,说定是个儿子。
文大郎刚开始还不想认,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儿子。钱氏多有手段,一哭一闹再加撞墙,就把肚子里的种按到文大郎头上了。
刘氏听说后,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留下年幼的豆娘从此孤苦无依。
刘氏死了还不到一个月,钱氏怕肚子大了不好看,就进门了。
小豆娘真正的苦日子来了。
刘氏在时,虽然病弱,却极疼爱女儿。文大郎虽不是个东西,但只有这一女,也不曾苛待,有好吃的也先紧着豆娘。
钱氏进门后,刚开始,说自己怀着身子,不能劳累,指示小豆娘做饭给她吃。
小豆娘还没灶台高呢,磕磕盼盼只能熬个粥,为此钱氏没少掐她。
文大郎为了儿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钱氏生下儿子金童,豆娘就更可怜了。大冬天洗尿布,全用冷水,两只小手冻得跟萝卜似的;夏天被蚊子咬得满头包;常年到头吃不到一顿饱饭……
弟弟但凡哭一声,她就要挨打。
文大郎的心思全在儿子身上,为了儿子,他又出去找了差事,根本看不到女儿被后娘虐待。
豆娘外祖家因文大郎的畜生行为,恨及豆娘是文大郎亲闺女,也不管她死活。
钱氏干皮肉生意的,身子早坏了。勉强怀了胎,却不康健。
金童出生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钱氏把他捧在手心里养,他长到七八岁了,还是病歪歪的。
钱氏心里急,只能朝豆娘撒气。豆娘虽说是文家女儿,却过得不如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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