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只是气不过,他们说我就算了,凭什么说你?”虞清嘉很认真地摇头,说,“再说今日的事情并不怪你,无论我被困在里面还是和白芷跑出去,都会遇到这些地痞流氓,区别只在于多带累一个人而已。要怪也该怪我,当初在寺里留我用斋时,我应该果断些告辞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实际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慕容檐听出来虞清嘉说这些话只是不想让他愧疚。预知未来真的是非常逆天的先机,慕容檐和虞清嘉就算才智通天,也不会算到今日有地动。虞清雅以有心算无心,虞清嘉怎么可能防得住。
虞清嘉就算没有被沙弥留住,虞清雅也可以在路上制造些小意外,让虞清嘉不能下山。只要今日发生地动,虞清嘉就一定会被困在山路上,也就一定会被地痞流氓骚扰。
虞清嘉抬头,见慕容檐默然无语。她好奇,揪了揪他的袖子问:“你在想什么?”
慕容檐口吻从容平淡,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我在想,回去就将虞清雅杀了吧。”
虞清嘉吓了一跳,连忙攥住慕容檐的手:“你可别冲动,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慕容檐说,“但是她总是能仗着先知伤害你,我不想忍她了。”
慕容檐说话从不开玩笑,他说想杀人,那就真的在考虑具体步骤了。虞清嘉赶紧拽住慕容檐,说:“我也厌恶虞清雅,她几次三番害我,用的还是这样恶毒的招数,我必然要让她以命偿命。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虞清雅不足为惧,但是她背后的系统呢?万一虞清雅死了,系统换一个人寄生,那我们连对方的行踪都不知道了。现在留着虞清雅在,她明我们暗,尚可徐徐图之,何况,她关于未来的记忆也很有用。”
慕容檐没有说话,虞清嘉仰着头,轻轻晃动慕容檐的手。慕容檐被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得没法,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可是她胆敢动你。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来……”慕容檐说到这里,自己都没法说下去。他一想到方才的景象就暴戾顿起,恨不得将对方抽筋剔骨。只是让那个男人躺着等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宫里挑太监都是从小孩子挑起,那一刀下去,存活率十中有一都是高的。男孩子最多十一二岁就要动刀了,不然长大了再切,存活率更低。络腮胡子被割下那个玩意,没有药物也没有止血,还躺在山路上没法动,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同时可能还有点疼。
慕容檐的占有欲强到吓人,那个男人首先弄伤了虞清嘉,其次意图染指她,无论哪一点,都够对方死个十次八次了。刚看到虞清嘉流血的时候,慕容檐情绪暴虐,他那一刻是真的想大开杀戒,将那个男人以及围观的人全部杀掉。可是虞清嘉还在,她见到血腥场面,回去后一定会做噩梦,所以慕容檐用尽自己全部的自制力,只是剔断了那个男人作恶的手和子孙根,让他以一种温和的死法结束生命,也暂时留了那群路人一命。
没错,这样的处置方法,在慕容檐眼里已经非常“温和”了。
方才那群路人还在叫嚣,他们并不知道只差一点,他们就和地上那人一个下场了。
经历过地震后,山林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乱石和树根,是不是还有余震袭来。这种时候走在山路中无疑非常危险,可是慕容檐仿佛自带定位一样,领着虞清嘉左右绕弯,竟然避开了许多危险之处,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虞清嘉运动能力不算好,走在这种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她好几次差点摔倒,慕容檐都能准确又及时地抓住她。可是等她站好后,慕容檐就又把手收回去了。
虞清嘉看到他收回去的手,默默垂下视线。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一个侍卫都来不及带就上山来找她,现在却不肯拉住她的手。他当真要疏远他,他们曾经的约定,果然只是个幼稚的玩笑吧。
慕容檐的行为虽然骇人,可是他一看就武力出众,渐渐地,有人远远跟着慕容檐和虞清嘉,意图跟着他们一起下山。虞清嘉对这些见死不救还慨他人之慷的路人没有任何好感,可是自保乃是人的天性,路就在这里,他们要厚脸皮跟着,虞清嘉又能怎么办。
两人渐渐走到关卡地带,这里两边都是峻石,路边散落着一些小碎块,慕容檐说:“走过这个关口,接下来都是土层松软的平底,再有余震也没关系了。我临走时给虞文竣留下了书信,现在想来他已经带着人上山了。你顺着这条路走,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人迹。”
虞清嘉听到这些话不对劲,问:“那你呢?”
慕容檐的神色被冷冰冰的面具阻隔,他眼睛望着前面的路,随口道:“人多,我不适合出现。”
虞清嘉顿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这次地震是大事,现在恐怕已经出现在官府的加急军报上。慕容檐戴着面具太引人注目,然而他容貌出色,不戴面具更惹人驻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出现在太多人面前。
慕容檐低声交代一会的注意事项,虞清嘉一直听着,猛不丁打断他的话:“既然你不能露面,那为什么还要来救我呢?”
慕容檐停住,他显然没有想到,向来腼腆害羞的虞清嘉会主动问出这种话来。
“为什么?”虞清嘉抬头,紧紧逼视着慕容檐,“从那天父亲找你谈话后,你就一直在回避我,就连现在你也是这样。你明明可以置之不理的,我父亲不可能抛下我不管。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或者说远比地震余危更严峻的风险,上山来救我呢?”
第102章 深渊
天边炸响一个闷雷,最开始闷闷的,后面雷声滚滚而来,大雨倾盆。
“为什么?”虞清嘉盯着慕容檐,眼睛中水光潋滟,晶亮又执着,“为什么来救我?”
在之前许多次中,譬如刺杀时暴露身份,假山里近乎窒息的吻,新年里慕容檐为她绾发,每一次都是慕容檐主动,虞清嘉或尴尬或羞涩,但总是被动的。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进攻。
虞清嘉眼底清凌凌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她看人时认真,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慕容檐一个人。
慕容檐心里恍如被撕裂一般,他怎么舍得将自己的虞美人拱手让人,可是虞清嘉不是物件,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换成哪怕任何东西,他都可以放任自己的占有欲肆意妄为,宁愿毁掉也不肯让东西落入别人手中,可是,那是虞清嘉啊。
他怕她热怕她冷,怕她受伤怕她不开心,更怕自己的阴暗面伤到她。他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他不喜欢孩子,不孝顺长辈,没有任何同理心,他想让虞清嘉拥有这世上最高的权力,最美的衣冠,和所有为人称道的宝物。
就因为太过在意,才无法承担失去,他甚至连自己都信不过。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只要他有权力,即便昏聩残暴也没有人敢说他,至于死后后人如何评说,谁会在意?可是,他怕虞清嘉不喜欢。
虞清嘉从没有说过自己愿意,她最开始也只是将他视作朋友。她说过,她喜欢的人,要拥有正直的性情,良好的家庭,高洁的品德。这些完全是慕容檐的反面,而慕容檐的出身、武艺、心机、地位,她都不在意。
柔弱美丽的花朵在阳光下开得正好,她天生适合光明和雨露,深渊即便自欺欺人,强行拥有了她,也不能让她存活。
既然如此,在他没有真正拥有之前,他尚可以逼着自己松手。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慕容檐低头和虞清嘉对视,这是一双多么美的眼睛,他的血液每秒都在叫嚣着占有,抢夺,然后私藏,让她此后只能看着他。慕容檐心中哂笑,如果虞清嘉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吧。
慕容檐将虞清嘉的衣领扣紧,将自己的外衣罩在她身上。他做着一系列时静默无声,虞清嘉也瞪大眼睛,不去理会脸上的雨水,执拗地看着他。雷声掩盖了许多东西,慕容檐正打算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虞清嘉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慕容檐铮的一声拔出刀,背后也传来哭叫声:“有狼!”
慕容檐一把将她推开:“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不要回头。”
虞清嘉踉跄站稳,她转身想要拉住慕容檐,可是缀在身后的人群吓破了胆,争先恐后地往外挤。虞清嘉被人流撞得站立不稳,她努力握住路边的石头,踮起脚尖喊:“狐狸精!”
慕容檐听到了虞清嘉的声音,她的声音委屈又无助,带着浓浓的被抛弃的控诉,慕容檐握刀的手指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地震惊动了深山里的狼,现在狼群受惊又失去了栖息地,这群的百姓就是送上门来的口粮。慕容檐没有任何助人为乐、舍己为人等爱好,可是虞清嘉也在人群里。在场中,只有他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后面的狼群。
慕容檐逆流而上,蜂拥而下的人没有一个敢挡在慕容檐身前,全在很远就争先恐后地让开路。慕容檐一路畅通无阻,而虞清嘉这里却频频被人群阻拦,眨眼间,两人的距离就拉开了。
虞清嘉真是气都要气死了,她又险些被人群推倒,虞清嘉用力握住一旁凸出来的石块,勉强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她气的不轻,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狠狠道:“出尔反尔,不讲信誉,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
说完之后,虞清嘉想到了什么,自己丧丧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守信誉的人啊。”
虞清嘉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虞清嘉抓着石头,勉强没有摔在地上,而其他人就没有这种好运了,他们左右摇晃,一大半都跌倒在泥泞里。虞清嘉抬头望向山上,背后的人群爆发出惊慌失措的哭喊:“又地动了,这条路要塌了。”
这里是条狭路,两边怪石嶙峋,如果这条路坍塌,那关在里面的人前路阻绝,后有狼群,该怎么办?
虞清嘉脸色严肃,立刻推开人要往后面跑去。旁边一个人将虞清嘉拉住,高声喊:“小娘子,你赶紧跑吧,后面有狼群,一旦这条路塌了,你就是不被乱石砸死,也是白白给狼群送口粮。”
“可是他还在后面替我们拦着野狼,我们都走了,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