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种慈爱,那种温柔,他是承受不起的。
甄依死后,她没有半点埋怨,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可每一次看到她落寞地坐在廊前的椅子上,他就难受,他就害怕。
一路策马去的时候,他在猜测,应该是岳母要见他。
在京中的时候,岳母便事无大小都叫他过府,就连有顿好菜,都叫他过来,仿佛,他也是甄家的一份子。
但是,看徐老将军和身后两名家将的神色,似乎十分凝重。
大将军府距离国公府也不远,策马去的话,也就一炷香多些。
抵挡大将军府的时候,刚好甄大将军的队伍也刚到府外。
陈国公翻身下马上前去,扶着甄大将军下马。
甄大将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老夫还不至于老得要人扶。”
陈国公讪讪地道:“岳父回来,怎也不叫人先通知一声?好让小婿出城门迎接。”
“怎敢劳烦国公爷?”甄大将军哼道。
陈国公挺直了腰,神色淡淡,岳父素来不喜欢他。
从甄依决定要嫁给他那天起,他们之间,就水火不容。
不过是看在甄依的面子上,互相容忍罢了。
老夫人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陈国公迎上去,“岳母一路辛苦了!”
老夫人温和地看着他,“一别多年,女婿可好?”
陈国公眼中一热,“好,好!”
甄老夫人眸中染泪,看到他,就想起了甄依这孩子,哎,十六年了,母女连心,哪里忘却得了?
“进去吧,初三出事了,我们回京的途中发现了他。”甄老夫人道。
陈国公浑身一震,“初三出事了?瑾……”
甄老将军在他身后吼了一声,“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扶老夫进去?骑了十几天的马,老夫的腿都麻痹了。”
甄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方才还说不要人家扶,没法说你这种粗人。”
“你先进去!”甄老将军挥手,示意叫人先扶老夫人进去。
老夫人对陈国公道:“回头来我屋中,有东西给你。”
“是!”陈国公木然地应着。
老夫人进去之后,甄老将军冷道:“老夫在牛山坳救了小三子,他说小雪球儿掉下了悬崖,他带小雪球儿去哪里?”
陈国公知道他说的小雪球儿是瑾宁,听得瑾宁掉下了牛山坳的悬崖,他脑袋轰地一声,浑身冰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初三呢?”
“伤重昏迷了!”甄老将军下令让人把初三叔抬下来。
陈国公怔怔地走上去,看着被抬下来的初三叔,他浑身都是血腥的味道,脸上苍白如纸,手腕,脸颊,耳边,都有细碎的伤口,可想而知,是经历了一场惨战。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他心头,忽然有千百张网笼罩下来,每一张网有千百个孔,每一个孔都有一份猜想,到底出什么事了?
山贼截杀?
仇家挑衅?
中刀,就是遇到事了,但是官道上有人追杀,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这绝对不是为了劫财,牛山坳还是天子脚下呢。
那就一定是仇家了。
是,陈瑾宁有仇家,之前狼山的山贼,还有长孙拔那一伙人的余孽。
她真的是克星,她连初三都要克死了。
他心中大恸,那陪在了他身边三十多年的人啊,陪着他从战场上走过来,家都丢了,连媳妇也不娶。
陈瑾宁,你真是连死都要害人。
“岳父,把人送回国公府吧。”陈国公上前拦阻。
甄老将军粗声粗气地道:“他伤得这么重,老夫随行有军医,你觉得把他送来送去好吗?”
陈国公想着确实如此,便跟着进去了。
军医跟陈国公解释初三叔的情况,“失血太多,呼吸停顿过,服下了销服丹暂时可保性命无恙,但是,也只是暂时,后面还得看他自己,伤口始终太深却失血太多。”
“有抓到凶手吗?”陈国公沉声问道。
甄老将军盯着他,“不对,你自打进门,便不曾问过小雪球儿的情况,初三带着她去哪里?她堕崖了你知道吗?”
陈国公眼底陡然生出恨意来,“初三是要送她回青州的,半路上,一定是遇到了她的仇家截杀,这个克星,她要害死她初三叔!”
甄老将军的脸一下子就铁青了起来,“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陈国公霍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岳父,悲凉一笑,“不是吗?她已经害死了她母亲,还要害多少人才满意?她难道不是克星吗?你们难道不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