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陈瑾宪的性子她太清楚了。
自私,软弱,在乎名声,心软,是个成不得大事的人。
她不是第一次自尽。
在八岁那年,她被人恶作剧,扯了裙子,大家都笑说她名声坏了,她就去投湖。
八岁的孩子,说什么名声?但是她偏就在乎这些,从小在乎。
如今克夫这么大的罪名,以后也无人问津,她还能活吗?
梨花院。
可伶以为瑾宁会去找陈瑾瑞算账,但是她却没有,回来就睡觉了。
可伶不明白,借着给她端口水的由头,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花脸猫算账?”
瑾宁淡淡地道:“陈瑾宪自己不争气,怪谁?克夫这话就难听了?我还克母呢,我是不是要去死一死?我叫嬷嬷宽慰她一下,不过是要化解我与她的干戈,没必要平白无故招人恨,我和她又没有不对付。”
可伶也不解,“是啊,这多大的事情?就说要自尽了,又不是没饭吃,没饭吃还能去抢别人家的呢,若是我,我才不死。”
瑾宁笑了。
躺下来,脑子里尽然是陈瑾宪那被勒过的脖子。
陈瑾宪傻?她当然是傻的。
但是她代表了大部分的女子。
名声,名声对女子真的很重要。
瑾宁双手枕在脑后,她的名声真的一点都不好。
如今看着荣耀加身,是县主,又有师父在上头罩着。
但是,这也不能抹去她是一个从庄子里回来,且被人退婚过的人,不止如此,外头依旧有人说她与师父之间纠缠不清。
那样的名声,靖廷将军却说要娶她。
他是在说笑。
她一直都没当真,但是,事实上,她心里当真了。
至于他退婚一事,如今陈幸如已经撕毁了婚约,那么,只要他也撕毁,这婚便算是退了。
她心头暗暗决定,等他回来,一定要亲自问个清楚。
她不想这样模棱两可地猜测,如果他真的愿意娶,不介意她的名声,那她就嫁。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她欣赏的人,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他最终战死沙场,那她就为他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不叫断了他这一脉。
且她,自己也不知道能熬多久,这样的鸳鸯命,就捆绑在一起吧。
胡思乱想之际,嬷嬷回来了。
“劝过了,听不听随她,命是她自己的。”钱嬷嬷轻声道。
光线黯淡,瑾宁的眸子若星,跳跃着一丝光芒,“嬷嬷,明日你去打听一下陈靖廷将军的事情,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回来?”
嬷嬷是有人脉的,要打听靖廷的事情,她最合适。
“好!”钱嬷嬷应道,“睡吧,嬷嬷今晚在榻上挤一宿。”
“榻上睡不舒坦,回去睡。”瑾宁道。
“不了,就在这边将就着,你若睡不着,还能给你说说话。”嬷嬷说着,便到柜子里拿了一张被子。
瑾宁道:“那你跟我挤一张床,别睡榻上。”
“不用,年纪大了,睡硬一点不打紧,还更好呢。”嬷嬷说。
瑾宁便没做声了,但是侧身看着对面榻上的嬷嬷,她知道钱嬷嬷留下来的原因。
陈瑾宪今晚自尽,吓到了她。
陈瑾宪名声不算坏,但是竟也想不开上吊。
而她陈瑾宁,名声是坏到贴地了。
嬷嬷担心是担心她,虽然知道不可能会和陈瑾宪一样,可陪伴,便是最好的劝慰。
瑾宁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她失去很多,但是她也拥有很多。
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失去的同时也会不断得到。
梦中,她看到了陈靖廷。
他骑在白马上,一身玄色衣裳,策马朝她奔来。
马跑得很快,竟穿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