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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少了个时时刻刻膈应自己的人,对苏子叶来说算得上是好事一桩,不过随之而来的麻烦却也不容忽略——凌君彦的“死”终于被拿到了台面上。
若是寻常人也便罢了,偏偏凌君彦是个叫楚云轩忌惮有加的大楚功臣,原先老百姓不知道的时候都还好说,如今知道了凌君彦的“死讯”,个个自发出来祭奠,就连在朝中当官的不少人都悲从中来,不断上书楚云轩,要求厚葬凌君彦。
要是凌家就剩凌君彦一人的话,厚葬他与楚云轩而言倒也无妨,但毕竟还有那么大个凌家摆在那里,厚葬他无疑是增加凌家的权势与声望......有了这一层考虑,凌君彦下葬的事儿便一直没有个定论,一时之间,民怨鼎沸。就连苏子叶与楚琰都不得不进言劝解。
楚琰尚不知道凌君彦还活着的消息,他劝解自然是出于道义,苏子叶却是不大忍心一具腐烂的尸体在凌家的前厅停放的太久了。
楚云轩瞧着这般架势,对凌君彦的厌恶却不由加深了几分。“朕是天子,厚不厚葬他,难道朕还做不了主了吗?”
苏子叶垂垂眸,道:“怎么下葬,自然是由父皇做主,只是凌将军生前打了不少胜仗,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攒下了不少威望,所以还请父皇以大局为重,下旨厚葬凌将军。”天下都知道你的凉薄,可你也不必太寒了凌家人的心吧!
“威望?”楚云轩冷哼一声,道:“朕是天子,难道朕的威望还及不上一个凌君彦!”
苏子叶垂着首,没有答话,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实在无心回复,时隔多日,楚云轩终于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做这么多、防备这么多,终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这嫉妒的根源便在于此了——他这个做皇帝的,在高位上做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始终都不如生而为臣的凌君彦。
苏子叶的沉默,更激起了楚云轩的怒火。世人都认为自己不如凌君彦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儿子也认为自己不如凌君彦吗?“朕若是便不想厚葬他呢?”
“哎——”苏子叶长长叹了口气,道:“凌君彦的死,眼下没人怀疑,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人怀疑,父皇您若是一定要在丧仪上亏待他,难免引起百姓和朝臣的疑心。”
楚云轩听了这话,着实有些为难了,就算他不肯承认,凌君彦在大楚的威望确实......若是这事儿露了破绽,那逼死忠良之臣这个罪名,恐怕要背一世了。
瞧着楚云轩神色挣扎,苏子叶却不欲再劝了,终归凌君彦还活着,这事儿怎么处理就由着他吧,自己插言太多,日后难免再落下口舌。“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父皇多做考虑,儿臣先告退了。”
这事儿原本也该到此为止了,楚云轩纵使心中再不乐意,也不得不考虑自己身后的名声,只是偏偏次日的朝堂上,有人一封折子惹恼了楚云轩。
说来也巧,这人是个士子,早先郁郁不得志,在京中与人虚度光阴,成就了个风雅的名声,后来因着一些缘由流落到北疆,得了楚琰的赏识,此番便跟着进京做了个五品官,只是才封了官,还没来得及位列朝班。
更巧的事,这位尚未来得及位列朝班就惹恼了楚云轩的士子,苏子叶也认得。巧就巧在,他刚好就是那个士子流落北疆的缘由——当年苏子叶还是个纨绔子弟的时候,曾与刘硕张远山二人一道闻名京城,张远山也正是因为与他亲近,甚至替他鸣不平被迫流落北疆。
张远山的气节与文采,苏子叶是知道的。所以那封折子不消看也能猜得到内容,洋洋洒洒铺排成一篇好文章,必定字字悉数凌君彦生前建的功立的业,后头必然该是历代忠良之臣死后的哀荣,最后再言明凌君彦为国牺牲以经一月有余,早该下令厚葬了。
至于字里行间抨击当今圣上不厚待忠良之臣的意思,更是不消说,否则楚云轩也不至于在看了折子之后,气的太阳穴处青筋暴起。气归气,这事儿一经提出,附和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偏生楚云轩不愿意,却又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朝堂上一时就僵持了起来。
苏子叶有心为张远山说两句好话也插不上言,只好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张远山还未来得及位列朝班,否则他一身浩然正气在朝堂上与楚云轩据理力争一番,恐怕要将楚琰也给连累了。
与朝臣争了几句,楚云轩大约也累了,这事儿便又一次被搁置了下来。以至于苏子叶再回王府见到凌君彦时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毕竟连萍水相逢的张远山都肯为此据理力争,自己却不肯多说半句。
凌君彦倒是无所谓,只道:“张远山倒是个实在的忠良之臣,只是当今皇帝的治下怕是难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