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一听也是松了口气,只要粮食足够,便不怕大家乱起来。要不然这些饿极了的人混乱起来,她们这里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便是搬出布政使家眷的名号,只怕也无济于事了吧。
“可是中午的时候,便险些因为粮食的问题闹将起来,如今又是这般,只怕……”谢清溪还是不放心。
就在此时,只见门口真的有人过来,谢清溪惊了一跳,赶紧让丫鬟们将门关起来。而她走到窗前,待过了会那几人走近后,只见领头之人站在回廊之下,双手合十地说道:“谢夫人,老衲成济求见,还望夫人能赐见。”
这位成济乃是西鸣寺的主持方丈,萧氏一听便赶紧让丫鬟来门,请了他进来。
“老衲前来打扰,还请谢夫人见谅,”成济虽来时穿着蓑衣,可雨势太大,脱了外头的蓑衣时,里面的袈裟也湿了小半。可是这样的狼狈却丝毫不损这位成济大师的得道高僧的气度。
“大师言重了,”萧氏也还礼,又对谢清溪说:“清溪,还不见过大师,前次你在寺中做法事,得西鸣寺诸位高僧大德相助。”
“信女谢清溪见过成济大师,”谢清溪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回礼。
成济方丈一见谢清溪也轻轻点头,示意道:“原来谢小姐也在此,那老衲便不妨直言了。”
“大师有话只管吩咐便是,”虽说萧氏是布政使夫人,名副其实的贵族,可是对于这种德高望重的出家人,她还是格外敬重的。
成济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今日早晨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安抚了骚动的人群,只怕这西鸣寺的受灾情况便不会这般轻了。
他道:“想必夫人也应该听到,前面的诸多施主因这天灾而躁动不安。方才因山下道路被阻断,不少施主更是寝食难安。我虽勉强安抚了,只怕是强撑不久。”
谢清溪一听这些人被方丈劝了回去,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西鸣寺乃是千古大寺,受佛祖佑护方能逃过此劫,如今山下只怕已是人间地狱,房屋倒塌又恰逢这样的暴雨,只怕官府一时难以上山救援,”萧氏缓缓说道。
谢清溪转头看着她娘,又看了眼主持方丈,不由感慨这姜还是老的辣。方丈只是将这寺中之事略提了一下,她娘便闻歌而知雅意。不过萧氏说的确实也是实话,便是现代交通那样便捷,救灾的时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时山路被阻断的地方,甚至要过了三四天才能重新连通道路。
况且就算是连通了道路,这救灾的物资也不可能立即送达。
成济大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寻常时候,老衲倒也不会这般不着急。西鸣寺素来有不少的贮粮,可五日前本寺刚向苏州府的信众施粥,将寺中大半的贮粮都用尽。原定昨日应送粮至寺中,却因旁事耽误,谁曾想今日便突逢此变故。”
若不是实在有难言之隐,成济大师也不愿来打扰萧氏。
可是如今西鸣寺的剩余的粮食,若是做出来的话,只怕只够这样多的人两顿而已。毕竟西鸣寺的僧侣也有数百人,再加上在佛殿躲避的香众,只怕有四五百之多。
谢清溪和萧氏对视了一眼,同样都惊诧不已。原以为如今的情况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可谁承想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等着她们。
“那不知大师如今可有良策?”萧氏虽说很有些手段,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是缺粮食,便是她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老衲想请谢夫人派人尽快下山,将此处之事禀告给苏州官府,还往官府能及时进来救灾,”成济方丈虽有慈悲之心,可同样也是力不从心,毕竟这缺少粮食一日两日倒也还好,若是官府久久不前来救灾,只怕这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方丈大师,我与小女也困在寺中,自然是不愿看见有任何骚乱出现。可是官府救灾有轻重缓急之分,并非小妇人能力导。而我带上山的皆是女子,并不方便下山求救,”倒不是萧氏有意推脱,而是如今苏州处处都在受灾,官府只有那样多的人力。
更何况,萧氏也知道就算是朝廷赈灾也是有一定的流程,再加上各党派之间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之间扯皮,只怕待上谕达到之时已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而难民们能得到救治,快的也得四五日,慢的只怕是十几日都有的。
此时谢清溪并不知道,这古代的救灾可不象现代这般迅速。在雅安地震之时,解放军十几分钟便能集结出发,而在这里光是通知官员到官衙紧急开会,只怕来回也得半个时辰。没有通讯、没有便利的交通,这些在救灾中必不可少的要件,这里都没有。
所以这里的百姓才会这样惊慌,这样恐惧。因为有些曾经经历过天灾的人知道,救援总是来的那样慢。
成济大师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声音中充满了悲悯和无奈。谢清溪看着大师这样大的年纪,还为流离失所的百姓这样奔波,忍不住说道:“寺中可有健壮僧侣吗?”
“清溪,”萧氏转头看着谢清溪,她之所以未答应大师的请求,那是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谢树元在这样的灾难之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山上的百姓虽说面临着饥饿的问题,可是他们到底能在这佛寺之中躲避,头顶上能有一片遮风挡雨的瓦片。可是山下呢,这样的地震只怕得震塌一半百姓的房屋,那些百姓不仅饥饿只怕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娘,我并不是想让爹爹派许多人来救咱们。说实话,咱们如今唯一的难处便是,这山石挡住了山道,只要有人用火药炸开那挡路的巨石。到时候道路一通,咱们便可以自救,”谢清溪考虑了半晌才说道。
萧氏看着她,眼中满是惊异,片刻后她又道:“这火药岂是说有便有的?”
突然,谢清溪眼睛一亮喊道:“大哥哥。”
“娘,方才我不是同你说,那位姓陆的公子是同大哥哥一道上山来的,因着巨石挡路,所以大哥哥才没能上来。那说明大哥哥定是知道咱们被困的消息的,他一定会告诉爹爹来救咱们的,”谢清溪越来越觉得有希望,谢清骏那样机敏之人如何会想不到用火药炸这巨石。
萧氏听她这么一说,倒也眼睛一亮,这心头忽上忽下的水桶好像一下子便放下来一般。
于是她又转头对方丈说道:“方丈大师,我儿清骏曾到山下,只因这巨石阻挡才未能上山。如今他已回去,定会将此处的消息传出去的,咱们只消稍作等待,定能等到救援的。”
成济方丈听了这样的话,面色比方才要和缓些,只听他道:“谢夫人慈悲之心,佛祖定能保佑。”
不过谢清溪又对方丈说道:“大师,虽说如今有救援的希望,但为了避免粮食过快耗尽,还请大师出面告诉大家,所做的食物先给老幼妇孺,青壮男子和女人还请稍加忍耐些。大师您德高望重,又在今日数次劝住了百姓,他们定会听从大师之言的。”
因西鸣寺乃是香火大寺,上山上香的也并不仅仅是女眷,也有不少男子夹杂在其中。所以这会谢清溪才会有此一说。
萧氏深深看了谢清溪一眼,却并未阻止她继续说话。
成济方丈缓缓点了点头,末了还是双手合十对谢清溪说道:“多谢谢姑娘指点。”
“大师言重了,小女只是略尽薄力罢了,”谢清溪赶紧起身还礼。
待成济方丈走后不久,秋水便回来了。不过谢明岚却是被她和宣墨两人担着回来的。她们刚到院子门口,屋内眼睛尖的丫鬟便看见了。
待秋晴和朱砂出去帮忙将人扶了进来后,谢清溪一眼便看见谢明岚的脸色苍白,两侧脸颊更是瘦削的险些凹进去了。
“这是怎么了?”萧氏起身,一面让丫鬟将谢明岚扶到榻上躺着,一面着急问道。
宣墨是伺候谢明岚的丫鬟,她脸上裹着泪,若不是一路上强撑着扶着谢明岚,只怕早已经昏过去了。
萧氏指着她便问道:“不是让你好生照顾四姑娘的,这是怎么了?”
“庙中清苦,姑娘先前胃口一直不好,已连着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今日翻地龙的时候,跑到一半的时候一时不支,被房顶上落下来的瓦片砸了个正着,”宣墨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谢清溪一惊,赶紧去翻她的后脑勺,因着伤口已经许久,所以流出来的血早已经凝结在发髻上,成了一团的血块,看着好生吓人。
萧氏自然也看见了,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说道:“秋晴,你去求方丈大师,问问寺中可有会药理的大师,还请救四姑娘一命。”
秋晴急急称了声是,顺手从门口拿了件蓑衣,便赶紧披上往外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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