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身边的四个云因为年纪到了,早已经各自配了人。不过如今都作为管家娘子,在府里头伺候着。而如今当年的秋字辈丫鬟倒是都被升为了一等丫鬟,如今谁见着都要恭恭敬敬地叫声姑娘呢。
“太太让我过来给大姑娘和方姨娘送些东西,我想着这会大姑娘必在姨娘这里,这就过来了如今巧慧也早已经配了人,只不过方姨娘用惯了她,所以寻常还是由她贴身伺候着。
巧慧领着秋晴进去后,就看见方姨娘歪靠在床上,而大姑娘谢明贞坐在靠近床边的锦凳,正陪着方姨娘说话呢。这会秋晴进去后,谢明贞便从凳子站了起来,连方姨娘都略挣扎了下要起身。
“姨娘好生歇着,太太派我过来便是给姨娘和大姑娘送些东西的,若还劳累了姨娘,只怕回去太太要责罚我的,”秋晴赶紧说道。
方姨娘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是瞧着倒是比先前好多了。萧氏从来不是小气的人,自打方姨娘病了之后,这补品就跟流水似得进了这院子里头。
秋晴将萧氏赏给方姨娘同大姑娘的东西放下后,只略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待巧慧送秋晴出去又回来后,又见方姨娘拉着大姑娘的手说道:“我原还担心太太会怨你,毕竟六姑娘那样的身份,没想到太太竟是这般明义,晓得你全都是为了六姑娘好。”
先前从秦府回来后,六姑娘被萧氏罚跪的事情便在府里头宣扬开了。而大姑娘回来是同萧氏和六姑娘坐一辆马车的事情,也被有心人捅到了方姨娘跟前。
方姨娘本就还在病中,听了这话就更是又气又急,生怕谢明贞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萧氏。待谢明贞下了学后,便让人叫她过来。刚开始问了,谢明贞还不愿说,吓得方姨娘心口直跳,挣扎着起身就要拉着她去给萧氏请罪。
待谢明贞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后,她还是不放心。虽说谢明贞是为了六姑娘好,可她到底对六姑娘动了手。寻常家里头这姐妹之间就是打不尽的官司,更何况她们还是这样复杂的情况。
这么多年下来,方姨娘何曾看不清。府里各个都说四姑娘得老爷欢心,几乎不在六姑娘之下。每回听了这样的话,方姨娘便要冷笑。先不说这身份的天差地别,单单说这两位姑娘的学业。
四姑娘那刻苦的劲,府里谁不知道。先前还有下人在私下议论,说咱们府上只怕要出个女状元了。可六姑娘呢,那等灵慧聪明却偏偏不肯在学业上下功夫。老爷那样重视子女课业的人,偏偏更喜欢的是六姑娘,这其中的宠爱和纵容,岂是四姑娘能比的。
“姨娘未免杞人忧天了些,太太那样明理的性子,岂会不知女儿的心思,”谢明贞垂眸低低地说道。
方姨娘低叹了一声,这才说:“你不是不知道,为母者素来便偏心自己的孩子。若是自家的孩子六分错,旁人四分错,那到了母亲眼里头,就全变成了别人的错。”
“便是对你,我也是这般的,”方姨娘想到这里便轻笑了一声,伸手将谢明贞鬓角的发丝理了理。
接着方姨娘便让巧慧将萧氏送给大姑娘的东西拿过来,待那匣子打开后,竟是满眼的珠光宝气。便是方姨娘的首饰盒里头,都没有这样金贵的东西,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瞧着有拇指盖那样的宽,按理说这样宽的镯子定是瞧起来笨重,可偏偏这镯子雕工实在精细。
不过这对金镯子还是寻常之物,方姨娘只一眼便看见中间那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这宝石倒是什么只是摆在匣子中,也没嵌在什么首饰上头。
方姨娘忍不住拿起那颗蓝宝石,惊喜地说道:“这样好成色的宝石,我瞧着竟是比六姑娘平日里带的都不差呢。”
府里人都知道,六姑娘爱带红宝石,她首饰里头便有不少镶嵌红宝石的,而且还都是那种顶级的鸽子血。如鸽子蛋那般大小的宝石,她盒子里只怕随后都能拿出三四个。
谢明贞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谢家庶女公中打的首饰,虽说也精贵。可是如这般名贵的,便是谢明贞也没有几件。这还是萧氏对庶女们颇为大方,要是搁别人家中,只怕连嫡女手里头都没几件这样好的首饰。
“这样好成色的宝石姑娘可得好生收着,待姑娘及笄礼的时候,将这宝石镶嵌在冠上,便是再没带不出去的道理,”方姨娘越看越高兴,脸色也显得没那么苍白了。
盒子里面还有珠花,又镶着蜜蜡的,也有镶着珍珠的,给小姑娘带着正是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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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谢家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安静,因着今年乡试,传闻中的谢家大哥要下场,以至于每回谢清溪到萧氏的院子时,总能闻见香火味。
若不是谢树元说过,考试讲究的是平时积累,而不是什么怪力乱神,只怕萧氏早早便带着她们将苏州的大小寺院拜遍了。
不过萧氏还是带着她们去了好几个寺庙,但凡听说哪家寺庙灵验的,她必是要去一回的。有一次,谢清溪偷偷地看了萧氏给庙里捐的香油钱,眼睛差点看直了。那可相当于苏州一个正五品官员家里一年的用度。
说起来,谢清溪和谢清湛长这么大,还都没见过他家的大哥哥呢。倒是谢清懋只比谢清骏小两岁,所以没来苏州之前,两人算是一块长大的。
每回谢清溪追问谢清懋,大哥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她家这位小学究二哥便会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大哥很好。
可究竟怎么个好法,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全府都知道的就是,谢家这位大少爷的学问是极好的。至于好大什么程度,谢清溪听说连皇上都夸赞过谢清骏的文章灵秀十足。
当然这消息的真伪,还是有待考证的。
不过谢树元虽然远在江南,可是对谢清骏的学业却还是格外关心。每月都有人从京城将谢清骏所做的文章眷抄一遍,再送至苏州谢树元处。
谢清溪在她爹的书房之中,看过一个专门的匣子,里头装着的全是谢清骏从九岁之后所做的文章。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谢树元的注解,想来这些注解也必会送到谢清骏手上吧。
乡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环节,只有过了乡试当上了举人老爷,才有机会到京城参加会试。若是再中会试,便有机会参加殿试,成为天子门生。
天下之大而读书人又如此之多,每年便是院试都有不少考不上呢。而谢清溪在现代的时候,可就学过一篇范进中举的文章,说的就是古代读书人考试之难。
等她到了这边之后,乡试在苏州府也举行过几次,这考不中的自然还是比考上的多,至于四十岁还落榜者,也皆有人在。
谢清骏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又是头一回参加乡试。若是寻常人家,只当是下场练练手罢了。可是偏偏谢清骏的亲爹叫谢树元,当年以十九岁中直隶解元,而二十岁成为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若是谢清骏真的落榜了,只怕这虎父犬子的名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了。每回想到这里,谢清溪给佛祖上香求他保佑自家大哥哥能中的心,就更加虔诚了几分。
当然乡试要开始了,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便是,书院放假了。白鹭学院作为苏州府最好的学院,每次参加乡试者自然最多,未免人心浮躁。每回到了九月,书院索性就给学生们都放了假。
谢清骏虽然年纪还不够去白鹭书院,可是他读的可是蒙学里头最好的书院,标榜着一切向白鹭学院看齐,于是他也放假。
其实放假还不是最高兴的事情,最高兴的是谢树元没时间管教他们了。
乡试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全国之中也只有布政使所在的驻地才会有乡试考场。因着江南布政使下头三分,因此江南的考生也是分散在金陵、苏州、安庆这三地。
而乡试的主考官则是有圣上直接钦点,各省的主考官则是由礼部选派翰林、内阁学士前往主持。待朝廷委派的正副两位主考官到了之后,会和当地的政府官员组成临时机构,主持乡试考试。
这历年考试乡试是最容易出现科举舞弊案,而江南富庶,各大盐商更是豪富一方。有些富家子弟平日里不学无术,可偏偏到了考试之时,便开始动歪脑筋。而花费重金买通正副考官,便是这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手段。
谢树元主持苏州乡试也并非头一回,不过他从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若是在他的管辖地出现科举舞弊案,便是同他无关,那他也定会被治个督促不力之罪。这些年他在江南经营多年,去年更是将整个苏州布政使司的税银提高了十分之一之多,就连皇上都下了嘉奖令特别嘉奖他。
而父亲谢舫也曾经来信跟他通过气,只怕这次乡试过后不久,他便可被调往京城。虽说在京城做官不易,可谢树元的父母、姻亲关系都在京城。对于他来说,回京城那才是如鱼得水呢。
因为谢树元这些时日格外的忙碌,甚至他还要看着点主考官们,以免他们和不该接触的人走的太近。
“爹爹最近好忙啊,都没时间回来吃饭,”谢清溪吃到一半的时候,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