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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五)
费渡略低了一下头,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沾满了血迹的长发从眼前晃开,衝来人一点头:「您这是身体抱恙?」
轮椅上的男人用饶有趣味的目光看了费渡一眼,示意身后的女人推着他靠近,野蛮的司机立刻走过去,严防死守在他旁边,像条尽忠职守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瞪着费渡——费渡只好十分无奈地衝他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只是个能被人一脚踹上天的病秧子,并没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暴起咬人。
这是一处废弃许久的地下停车场,也许是烂尾楼,也许是个弃之不用的工厂之类,费渡视角有限,看不大出来。
週遭洋灰水泥的地面和吊顶都是未经修饰,上面沾着经年日久的一层土,几根不知从哪接过来的电线险伶伶地吊在那,铜丝下拴着三两隻灯泡,亮度勉强够用,只是稍有风吹草动,灯泡就会跟着摇晃,看久了让人头晕眼花。
幢幢的人影在乱晃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四面八方角落里不知躲着多少人,脚步的回声此起彼伏,这其中大概有龙韵城的假保安王健、钟鼓楼的假巡逻员……等等等等,平时隐藏在别人不注意的角落里,像不言不语的人形道具,谁也不知道扒开他们的心口,里面有多少装不下的仇恨。
费渡几乎能感觉到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冰冷——是那种带着审判意味的冰冷,如果不是他还有用,他们大概很想支个草檯子,效仿焚烧女巫的中世纪人民,把他现场烤成串。
「范老师,」费渡对那男人说,「十三年前,我在家里见过您一次,只是时间太久远,有点认不好了,没叫错人吧?」
「你比费承宇冷静,比他隐忍,比他沉得住气,也比他更会伪装自己,」轮椅上的男人开了口,他说话很慢,声音也不大,气力不济似的,充满了病弱感,「还这么年轻,真是太可怕了。」
费渡听了这么高的讚誉,似乎有点惊奇,他试着动了一下,肋下一阵剧痛,怀疑是方才那位司机一脚踢裂了他的肋骨。费渡儘量把呼吸放得和缓了些,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一个阶下囚,哪里可怕?」
范思远招了招手,几个人推着一张病床过来,病床上有一些维持生命的简单设备,缠着个躺了三年的老男人,正是从疗养院神秘失踪的费承宇。
费承宇一动不动,肌肉早已经萎缩,皮包骨似的胳膊垂在身侧,惨白的皮肤十分鬆弛,质感像泡糟了的发麵饼。费渡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对于费承宇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你晕了一路,现在大概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身上的定位器全部被拿掉了,孤身一人,落在我手里,但是你不慌,也不怕。」范思远淡淡地看着他,指了指费承宇,「这个人,他和你有最紧密的血缘关係,曾经用虐待的方式塑造你、禁锢你,可是你看他的眼神没多少憎恨,甚至说毫无波动,就像看一堆过期的肉。你不知道恐惧、不知道痛苦,所以能精确又残忍,费承宇一辈子狗屁也不是,但培养出一个你,大概也有点可取之处,你可真是个理想的怪物。」
费渡无声地笑了一下,矜持地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讚扬。
「我们还要再等一等,」范思远说,「有个关键人物还没有来,我可以和你聊几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费渡立刻毫不客气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范思远笑而不语。
「哦,明白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说。」费渡想了想,又问,「我看您身体不太舒服,是怎么回事?」
「肿瘤,一开始是肺癌。现在已经转移了,没别的办法,只能化疗。化疗很痛苦啊,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打算再继续折腾自己,」范思远坦然回答,「给你个老年人的忠告,吸烟有害健康。」
「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不良嗜好,如果范老师手下的这些朋友也能像您本人一样好好说话,也许我还能再健康一点。」费渡客客气气地说,随即他颇为惆怅地嘆了口气,「张春龄,真是个废物,自己还没死,就先手忙脚乱起来,居然让人钻了这么大个空子。」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知道无辜的费总你才是那隻收网的黄雀呢?我们这么多老傢伙被你耍得团团转,心计真是太深了,」范思远说,「但是话说回来,我倒也不意外,你毕竟是费承宇的儿子,一生下来,骨肉里就带着毒。」
「范老师,你这个说法就很不公平了,如果不是我搀和了一脚,让张家兄弟彻底变成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您的人能这么顺利地打入敌人内部吗?我们俩本来是天然的同盟,您非要用这种方法叫我来,太不友好了。」
「闭嘴!」范思远还没说什么,旁边站岗的司机先怒了,「谁和你同盟,垃圾!罪人!」
费渡耸耸肩,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狡猾:「您十几年前就跟我父亲合作无间,现在我们总算拿下了张春龄那一伙人……当然,这里头我只出了一点力,还是您居功至伟。范老师,您是长辈,只要说一声,张春龄这条老狗我当然双手奉上。」
司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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