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万贵妃的话,这是西厂的职责所在。”冷临回答。
“好个职责所在,这糕点在万岁面前时,你怎不出来说明原委。待永安公主吃那糕点时,你才出来制止!”万贵妃冷笑道。
宪宗听了脸色骤变,目光带了杀意看着冷临。
“哼!他也得进得来才是,若不是我出去,他还被人拦在外面。”周太后说完,看着宪宗冷冷说道:“皇帝,你得奖赏冷大人。”
“正该如此!”宪宗早便知晓冷临为人,汪直也常提及此人,知其一直忠心不二,此时听了周太后的话,也觉此事不干冷临的事,便消了气。“冷爱卿,你护驾有功,朕擢升你为……”
宪宗正想着该给个什么官职,冷临开口说:“万岁,下官办事乃职责所在,不求赏赐。”
“冷爱卿,那你有什么愿望,朕许了你。”宪宗见周太后面色不悦,赶忙说道。
冷临跪在地上,在心里想了又想,正欲下决心开口,却见周太后抢先说了话。
“万岁,冷卿是个能臣,又是永安的救命恩人,就将永安下嫁吧。”周太后忽地说道。
众人皆是一惊,宪宗也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周太后,说道:“母后,这……”
“我这个做祖母的,还做不得主!”周太后提高音量说道。
婉苏虽高贵,但毕竟孤男寡女在冷临身边这么久,又屡受其照拂和救助。虽说无人敢私下议论皇家公主,但细论起来毕竟不是光彩事,只有下嫁了他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宪宗也明白其中,本来若是下嫁给首辅一类重臣家也可,但既然冷临活着回来了,又立了大功,自己亲口说过要赏赐的,自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婉苏回到自己屋子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宴席上分别后,冷临被带出了宫,想必是回到冷府了。
想起来就后怕,婉苏那时是存了求死之心的,若是知晓冷临还活着,自己定是不能一心求死的。她可以撒娇,她可以装作将糕点打翻,总之不必非常不可。她不是朱佑樘,她不必担心惹了宪宗不快,公主失宠顶多是不管不问,太子失宠便等于失了性命。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次日,冷临便进宫了,直接到了周太后面前。
“冷大人此番能逢凶化吉,甚好,甚好。此前我这孙儿有赖你庇护,实在是感激不尽。”周太后说话很客气,看着面前跪着的冷临。
“太后折煞下官。”冷临跪着低头,侧眼只能看到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婉苏的裙摆,心痒难耐却又不得不忍着。
“冷卿家,快来说说,你是如何查探到下毒一事的?”昨日饮宴已晚,今儿一早冷临便进宫回话了。
“回太后的话,西厂的番子在宫门外不远处发现有可疑人等来往,王大人又发现有人私自携带糕点入宫,并将有毒的红米糕混进了御膳房。”冷临回道。
“红米糕?可是毒在糯米糕里,安儿吃了红米糕可是无事的啊?”周太后回答。
“下官同王大人一同前往阻止,怎奈糕点已有内侍端着往宴席上去,卑职无权阻止,便使了计将两种调换,准备了红米粉和糯米粉。将糯米糕裹上一层红米粉,红米糕裹上一层糯米粉。至此,红米糕成了糯米糕,糯米糕成了红米糕。所以,公主所吃的红米糕实则是糯米糕,糯米糕无毒。”冷临解释了做手脚的过程。
“下官无法随即进入宴席,只能以此方法缓得片刻再想办法。”冷临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
“昨夜询问了安儿,那万贵妃此前唤她过去,要她劝着太子吃糯米糕,看来这毒妇还留着一手,晓得安儿不会与她一同作恶,这才声东击西。”周太后说完,这才叫冷临起身,还赏了椅子坐下。
“下官多谢太后成全。”冷临说道,却是不敢坐的。
“冷大人言重了,只要你好好待安儿,哀家便放心了。”周太后笑道:“钦天监会算好日子,你自回去准备吧。”
冷临起身,眼风扫了扫屏风后,也听到里面慌忙站起的声音。
婉苏如今身份尊贵,自是不能轻易叫人见着。好在两人婚事已定,只要等到大婚之后才可长相厮守。
冷临退出去后,婉苏忙从屏风后绕出来,向着门口张望。
“安儿,你是公主,要有皇家的气派。”周太后有些不悦,想到自小没有锦衣玉食供着,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来来,到皇祖母身边来,日子定下后便准备你的婚事。这可急不得,怎么着也是万岁头一个孩子,马虎不得。”周太后又换上了一副慈爱面孔。
婉苏忍下心里的心思,只好陪着周太后叙天伦之乐。
话说冷临离开皇宫后,还在寻思着给自己送信的是何人。方才当着周太后的面,他没有说出他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便收到一个人的留信,虽未看清那人面貌,但却瞥见他麒麟暗绣纹衣衫的一角。
这人为何会给自己送信?又为何知晓下毒一事?既然知晓的话,他自己为何不去领功?冷临派了人细细查探,四处寻找这人的底细。
暂时撇下神秘人一事,冷临心里清楚,周太后大力促成这门婚事,实则是为了拉拢西厂的势力。
汪直是个不左不右的人,只对宪宗一人尽忠,若想拉拢他,便从他身边人着手。与其拉拢万首辅这只老狐狸,拉拢西厂更为保险,所以周太后许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冷临很清楚各种缘由,当然,他也乐意如此这般。既能娶得婉苏又可尽忠朝廷。成为周太后一党便成为太子一党,太子是未来储君,自然是代表了朝廷。
凄冷的皇宫里,万贵妃正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伤心欲绝地看着宪宗满是怒气的脸,信誓旦旦地说:“万岁疑心臣妾,臣妾不气,只是伤心。臣妾这几日在宫里物色了几个性子好的宫女,只为了送给皇上服侍着,只盼着为皇家开枝散叶。臣妾是不能了,人老珠黄,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身边只有万岁您,可您还疑心臣妾,臣妾冤枉!”
宪宗有些动容,看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如妻似母。儿时,是她将自己护在身边,不论外头的人多凶,只要她在身边,他便安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了,但他对她的感情仍如昨,那份依赖和倚靠从不曾变。曾几何时,雷雨交加的夜,都是躺在她的臂弯里,安心睡着。
“不是朕疑心你,实在是……”宪宗有些不忍,上前扶起了万贵妃。
“万岁,您偏宠臣妾,臣妾为何还同人争风吃醋!这宫里女人多的是,您怎就认定是臣妾!”万贵妃带着哭腔说。
“不提这事了,您真的为朕考虑子嗣的事了?”宪宗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一向醋意极大的女子会主动为自己物色女人。
“自是真的,臣妾还叫家兄在外头为万岁打听着,若是有闺名俱佳的官家女子,也可正式入宫给了封号,只要能为万岁您开枝散叶,臣妾什么都愿做的。”万贵妃说完,一脸的诚恳。
宪宗最后一丝怀疑都无,或者说选择了麻痹自己去相信这个女人。只要没出事便好,安安静静过日子很好,不要再起冲突,不要再有矛盾,儿时那心惊胆战的一幕幕,他可不愿再去面对,即使自己现在已是一国之君,他已习惯了选择逃避,不愿面对任何的麻烦和冲突。
“贤侄啊,你说的这招?”万通与袁其商坐在离宫的马车上,忍不住问道。
“无法,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贵妃主动为万岁选妃,一可打消万岁的疑虑不至于失宠,二可消减太子一党的势力。试想,如今太子是万岁独子,分量自然极重,可若是其他妃嫔能诞下龙嗣,过继到贵妃膝下,废长立幼也不是不可能的。到那时,贵妃便是皇太后,才可真正高枕无忧。”袁其商说着,不经意间撩起轿帘,看了看陈大人家的府邸,马车行至此处,袁其商习惯性地看了看。
侯位没了,无妨,他自己可以挣!
既然选了,一定,要护得她周全!
“汪直要回来了。”万通说道,看向袁其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