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顾望舒,见过太后。”
一进长乐宫,顾望舒就察觉到有数道视线落到了他身上,周围甚至响起了极小的议论声。
有好奇的,有看戏的,也有怨毒的。
他刚刚站的久了,双腿酸痛不堪,如今一行大礼,曲起的腿就有些颤了起来,偏偏太后也不说平身,就让他那么站着,不过是两个瞬息的时间,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倒了下去。
太后挑了挑眉,似是这才看到他道:“这是裴将军府上的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回话好了。”
不知是不是这一跪跪的太猛,午饭又没吃的缘故,顾望舒觉得肚子愈发的难受。
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往下坠着的痛,那痛让他面色发白,额上隐隐浮现一层细薄的冷汗。
面对太后的刁难,他只得回道:“是。”
太后看向明芳公主,见明芳公主恨恨的看着顾望舒,两手死死的抓着手中的帕子,连那精美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烂了去。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这能迷惑驸马,狐媚将军的大京名人到底长何种模样?”
“太后此话差矣。”
顾望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起头,眉目沉静,缓缓的开口:“市井流言,大多虚而不实,难登大雅之堂,太后母仪天下,贵不可言,不该让这种流言污了自己的耳朵。”
他的长相有些出乎太后的意料,太后以为她会看到一个长相妖媚和女人一般无二上不了台面的哥儿,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个面容如冰雪般无垢,眼神清澈神色从容的少年。
太后在宫中斗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极准的,她心里也有那么点相信顾望舒了,但是,顾望舒得罪她心爱的孙女却也是事实。
“你这么说,意思是那些流言只是空穴来风,你没有与驸马偷情,也没有勾引将军与六皇子么?”
顾望舒咬了咬唇,他与尉迟未然偷情是事实,与裴行云有肌肤之亲也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但是……这事怎么还能扯到六爷身上?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闭口不答。
太后见他这样,冷哼一声,之前心底对他那一丁点好感,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按我大京律例,淫乱的妇人和哥儿,是要浸猪笼或赐予鸠酒以儆效尤的。”太后想吓吓顾望舒,谁知顾望舒肚子和双腿疼的愈发厉害,他专心与疼痛抵抗,竟也不理会她说的话了,这让太后以为顾望舒怕了,就扬声道:“不过,看在裴将军的面上,此次暂且饶你一回,若下次再犯,哀家必定要你性命,听到了么?”
“草民听到了。”顾望舒叩首,他以前不是没饿过,但这次却尤其的难受,希望太后能早点放他离开。
“皇奶奶别生气。这种人根本不值得皇奶奶您生气。”有一个长相俏丽,年纪看上去极小的粉衣宫装少女伸手抱着太后的手臂,在明芳公主的示意下朝太后撒娇着说。
她开口之后,明芳公主也接道:“是啊,皇奶奶,梅妃嫂嫂不是说她在长信宫设了花茶梅花宴么,我们可别让梅妃嫂嫂等久了。”
太后握住明芳公主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我的小芳儿知道疼人,你啊,就是太好欺负了,任凭那什么低三下四的人都能踩到你头上来,这可不行,咱要硬气起来,以后谁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皇奶奶,皇奶奶定不饶他。”太后意有所指,嘴上对明芳公主说着,眼睛却是锐利的盯着顾望舒。
顾望舒心中松了口气,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么?只是罚站与罚跪,已经比他事先预想的情况要好多了。
余下的时间,太后一直没有理会他,任凭他跪着,又和明芳她们说了会儿话就打算去梅妃宫中。
众人说走就走,明芳扶着太后,被众宫女簇拥着出了长乐宫。
刚走出长乐宫,明芳突然开口道:“皇奶奶,裴夫人是第一次进宫,我们不能怠慢了他,不如也带他去梅妃嫂嫂那里见识见识?”
太后点头笑了:“你可真是个心慈的。”然后就命身边的宫女去叫顾望舒。
顾望舒得了命令才重新站起来。
春寒料峭,地上很凉,他刚刚跪的膝盖发疼,双腿和肚子也很难受,本以为已经可以出宫回去了,没想到却又被叫去那什么梅妃那里。
可惜,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他也只能听从这个大京最尊贵的女人的安排。
小宫女领着他往梅妃的长信宫走去,梅妃的花茶梅花宴设在长信宫的湖心亭里面,当小宫女领着顾望舒去湖心亭的时候,正巧亭中一个粉衣宫装少女活泼又俏皮的跑了出来,在顾望舒和小宫女来得及躲闪之前,那少女就撞上了顾望舒,两人撞上之际,在宽大的袖袍的掩饰下,少女双手毫不犹豫的在顾望舒腰间一推,将他推了下去。
当然,在外人眼里,那少女只是不小心将顾望舒撞了下去。
冬雪初融,湖里的水冰寒彻骨,顾望舒一掉下去,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的寒气将他包围,全身各处被寒气刺的疼痛难忍。
顾望舒眼前一阵泛白,但他却紧紧的咬着牙。
太后明面上不方便要他的命,私底下就用这种手段。
可惜,他是不会屈服的,她们不知道,他其实是会游泳的。
他面色被冻的发青,慢慢的适应了水里的温度,只有双腿和下腹疼的厉害,但他极力忍着,小心翼翼挣动着四肢,慢慢的往湖边游去。
过了许久,岸上的女人们才装着一副刚醒悟过来的样子,大声呼救,顾望舒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使尽力气,爬到了湖边,但人却也失去了意识……
☆、062:皇上驾到
梅妃的长信宫内,女人的惊呼声响成一团,在这片混乱中,蓦然出现一道尖细的声音高喊道:“皇上驾到---”
这句话像是一个咒语,使得整个长信宫瞬间寂静下来。
似乎是连空气都顿了那么一下,然后,在场的人除了太后之外,全部都叩首行礼。
大京皇帝今年已有五十多岁,是花甲之年,两鬓斑白,不怒而威,此时他一手背后一手搁在胸前玩着拇指上的两个玉扳指,并不让行礼的人起来,只是声音淡淡道:“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他明黄色的身影背后,除了站着诸多随行的宫女太监之外,还有身上穿着绣有麒麟代表一品武将官袍的裴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