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恩穿着一身亚麻长袍,把头深深的埋在巨大的帽子里,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冷清的街道上,一直走进了一幢破旧的民宅。
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脚步不像年轻人那么快,而且他也不能像那几个受过训练的侍者,能够摆脱领主卫队的跟踪。
但他觉得必须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苏菲亚公主,如此重要的时刻,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而且他坚信一点,只要他亲自出马,领主卫队绝不敢跟踪他,碎雪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政务官的手腕,哪怕是卫兵队长埃尔文,萨恩也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把他送到绞刑架上。
可领主卫队不敢,并不代表领主不敢。
今晚,雷吉亲自带着一个卫兵跟踪了萨恩,亲眼看着他从官邸进了平民区的一间老旧的住宅。
“你叫泰尔·弗莱?”雷吉拍了拍卫兵的肩膀,低声道,“告诉我,你现在还觉得怕吗?”
泰尔的脸色不大好,这个年轻人是被埃尔文逼来的,他是领主卫队里最擅长跟踪和潜伏的卫兵。
“坦率的说,大人,我真的害怕,”泰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道,“不只是害怕政务官大人,我还很怕住在这里的女人,我可以用性命担保,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探子,我绝对不会看错,她的身份比间谍和探子要高贵的多。”
雷吉能理解泰尔的心情,在他看来,一个大人物如果想杀死一个普通的卫兵,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而雷吉现在要告诉他两件事,第一,领主的卫兵不是蚂蚁,第二,只要领主还活着,就没人可以轻易伤害他的卫兵。
想要获得权力,必须要赢得拥护者的信任。
他可以给这名卫兵做出很多承诺,可这名卫兵也可以把他的承诺当做一坨狗屎,在城头上的遭遇已经印证了这一点。
作为一名工程师,他在前世也看到了太多虚伪的承诺,类似的承诺叫做画大饼,类似的大饼也不可能换取他的忠诚。
虚伪的承诺,永远比不上实际的行动。
一起冒险,并肩作战,这才是生命的托付,也是换取信任的不二法门。
“我在这里,别怕,让我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种。”
深秋的夜晚很冷,雷吉和卫兵蹲在恶臭的水沟里,静静的盯着民宅里的灯火。
……
看完了雷吉的信,苏菲亚倒了一杯麦酒,啜饮了一口。
麦酒的苦涩让她皱了皱眉头,她看着紧张的萨恩,笑道;“比奇男爵,下次能不能带一瓶葡萄酒过来?这东西实在太难喝了。”
萨恩无奈的叹口气道:“殿下,现在不是讨论酒的时候,雷吉诺德明天中午之前要看到王子的回复。”
“明天中午之前?他这算是威胁么?”苏菲亚拿起雷吉的信,又看了一遍,道,“他提了三个条件,一是获得赦免,二是保留爵位,三是一块封地,看起来都是合理的请求。”
萨恩道:“您愿意答应他的请求么?”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不贪心,”苏菲亚又喝了一口麦酒,“他知道王子有权力册封一名子爵并赐予他封地。”
萨恩皱眉道:“殿下,您是暗指我贪婪么?”
“你多虑了,比奇男爵,”苏菲亚笑道,“是我父亲给予了你关于伯爵的承诺,做为国王,他甚至可以册封你为王爵,只是我记得拜尔王国很久没有过异姓王了……”
“我们先不要探讨那么遥远的事,”萨恩道,“您觉得王子是否会答应雷吉诺德的条件?据我说知,嘉文古斯塔十分信任雷吉,而古斯塔骑士在军队中有很高的威望,只要他答应投降,那群莽夫就不会再做无谓的抵抗。”
苏菲亚道:“可从我看到的情形来看,维克特子爵对你的态度好像十分强硬,你确定他真的想要投降吗?”
萨恩道:“他的态度的确变了很多,他整个人都变了很多,也许和他经历过死亡有关,他曾尝试过自杀,死过一次的人对生存会有更强烈的渴望。”
好吧,我也相信你的判断,”苏菲亚把杯子里的麦酒喝完了,“虽说味道很糟糕,但这东西很让人上瘾,我现在就出城,毕竟一切都要交给王子定夺。”
不多时,萨恩走出了民宅,苏菲亚紧随其后。
在小巷的尽头,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方向。
“我跟着政务官,你跟着那女人,”雷吉低声对泰尔道,“如果那女人出了城,就不要再跟下去了,立刻回城堡找我。”
……
山坡下,王子正在军帐中喝酒,他喝的是拜尔国独有的白果酒,这种酒比普通的葡萄酒要浓烈一些,微醺的肖恩王子听到侍卫的耳语,他不耐烦的推开了怀里姑娘,让舞娘和乐师离开了帐篷。
苏菲亚脱下了亚麻长袍,坐在了肖恩的对面。